急诊室外，佟佳急的根本坐不住。看着医生进进出出，心就好像刀割一样。

　　外婆七十多了，但身体一直硬朗，就是感冒发烧都少。夏天逼着外婆在社区服务站做了体检，外婆也说身体刚刚的，可以上山打虎。但现在……现在怎么会……

　　佟佳靠在急诊室外的墙壁上，冰凉的墙壁渗透进身体，连心都快冷透了。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害怕，害怕外婆就此不在。

　　刚进医院时是在妇产科，每次听见哭声，就意味着一个新的生命来临世间。看见的是各种各样激动的笑。后来去了急诊室，每次听见哭声，就意味着世间一个生命的结束。起初的揪心，后来的麻木。把一次次家属的哭当成是一个故事。可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个故事的猪脚，无助的站在走廊里，不能承受也必须承受着这场事故。

　　“佳佳，别太难过了。外婆岁数大了，生病也是在所难免的。”丽丽走过来轻声的安慰。

　　“丽丽，外婆是我唯一仅有的了。若是外婆没了，我就成了孤儿了。”佟佳摇着头，低哑着嗓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凌宇交了急诊的费用和押金回来就听见那‘孤儿’两字。一种从没有过的心疼突然漫过心际。

　　孤儿，孤单，孤寂，孤独，自己虽然有父有母，可是从小到大，父母就好像只是一个符号，一年见不到一次。陪着他的只有一个老保姆，一起吃一起入睡。等着突然有一天，老保姆死在这间医院里，他也一瞬间感觉，自己从此成了孤儿了。

　　很想伸出手去把无助的女人抱在怀里，又有可恶的女人在那儿。在走廊头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拎着一包食物和水进来。给了丽丽一份，又把另一份强行塞到佟佳的手里。

　　“晚饭闹成那样，没吃吧。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等外婆出来。如果外婆出来看到你的样子，你觉得外婆的心情会好？”凌宇明明关心的话，却说得毫无温度。

　　佟佳睁眼，看到凌宇的面色不耐，低头瞧着面包和寿司，她是很饿，但现在又怎么能吃得下？

　　“你吃了么？”佟佳涩哑着嗓子说着把寿司挑出来放进凌宇的手里。

　　凌宇明明吃了，但是拿着寿司却有一瞬间的温暖。这么些年，终于又有一个人问你‘吃了么？’

　　吃了么？睡了么？去哪儿了？曾经最想听的唠叨，现在是这个女人在轻轻的说。

　　“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吃。”凌宇冷冰冰的说着做到走廊里凉凉的椅子上。

　　丽丽眼珠子转来转去：“你们很熟？”

　　凌宇横了丽丽一眼不回答，捏起一个寿司放进嘴里，是从没有吃过的美味。再捏起一个，送到嘴边又停下，居然不舍得吃下去。

　　佟佳怕丽丽误会，急忙过来解释：“丽丽，我不是说了么，凌宇是我们那片的志愿者，一次去看我外婆的时候，撞见认识的。这只是第二次又碰见。”

　　凌宇又横了佟佳一眼，满脸不悦。

　　“那你说他的腿不好？你怎么知道他的腿不好？我们网恋了三个月我都不知道呢？”丽丽讪讪撕开寿司盒子上的保鲜膜，酸酸的说道。

　　“额……她和我外婆聊天的时候，我听到的。”佟佳小声的说着，接着抬头故意问：“对了，凌先生，您的腿怎么不好了？”

　　凌宇转头看着佟佳，深邃的眼中现出一抹嘲讽的神色。他没发现，这个小女人原来还是撒谎高手呢。说起谎话来，眼睛居然是一眨不眨的。可是他不想说谎。不紧不慢的把寿司重新包好，特自然的揣进外衣口袋兜里。刚想揭穿佟佳的谎话，却发先佟佳忽的站起，往急诊室门口跑去。

　　急诊室的门打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床上躺着插满管子的佟挽香。佟佳一见外婆就扑上去哽咽了声音，“外婆，你睁开眼看看佳佳……外婆您能听见么？”

　　凌宇起身看着佟佳快要崩溃的神情，走上前拉起她：“让外婆先去病房。”

　　“上校你怎么在这儿，是你的腿……”急诊科的值班刘医生看见凌宇急忙摘下口罩走过来。

　　“刘医师，不是我的腿，刚才那位患者是我的一个长辈。”凌宇上前和刘医师寒暄一句，接着问：“患者什么情况？”

　　“这个……我们去办公室说吧。”刘医师看了看佟佳过分悲伤的情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凌宇心头一咯噔，看来佟挽香情况不乐观。回头对着丽丽说道：“你和佳佳去病房，我和医生谈谈。”

　　丽丽见凌宇终于肯和她说话，喜出望外，急忙追着佳佳而去。

　　办公室，刘医师请凌宇坐下，又给倒了杯水，才说道：“这位患者是肝癌晚期，今天突然昏迷只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肝癌？”凌宇怕听错了又确认一遍。

　　“不错，肝癌。而且基本已经没有了手术的价值。”刘医师抱歉的回道。

　　凌宇端着水突然沉默了。以前狐疑的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佟挽香得知自己的了癌症，可是怕外孙女着急，故意隐瞒下病情，只是着急佳佳以后怎么办。所以才会那么急切的希望佳佳嫁人，这样她也可以放心的走。

　　“尽一切力量抢救，可以和国外的专家远程会诊，或是直接请省军区最权威的医生来。尽量延长患者的生命。费用不是问题。”凌宇绷着脸三句话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确，然后起身，出办公室，他要去看看佟挽香，这个仅仅见过几次面，却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

　　最好的单间病房，条件设备很好。有专门的护工24小时照顾。

　　夜深人静，走廊的椅子上坐着佟佳孤单萧瑟的身影。

　　凌宇送丽丽回去了。外婆依然没醒。她从刘医师那儿出来就一直坐在这儿，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是感觉到冷，冷的刺骨，却没有力气动一动。

　　突然一见浓墨色厚呢子男士大衣披在身上，手上也多了一杯滚热的奶茶。

　　佟佳抬头，是去而复返的凌宇。手上的温度慢慢传递到心里，扯开嘴角想给一个感谢的笑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想哭就哭出来。”凌宇在一侧坐下，伸手揽住佟佳消瘦的肩头，能明显感觉出她身体隐忍的颤抖。

　　“我真的要成孤儿了。”佟佳从知道外婆是癌症晚期之后，就没有再掉一滴眼泪。现在，依然没哭。只是眼睛看着手中的奶茶，却没有焦距空洞的吓人。

　　“不会，你还有我。”凌宇又把佟佳搂得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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