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她记得是她的未婚夫。接着，她四处张望，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那个名义上是她前夫的男人已经消失了……

　　突然，住在风铃里的小鸟开始打鸣，一声一声清脆快活地叫着……许影闭上眼睛，默数，这次是十一下。

　　而像是回应她般，在鸣声停止那一刻，沈泽清冷的嗓音清晰道。“十一点十一分。”

　　许影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她仔细逡巡，只看到平静，看不见温柔，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垂下头，像是斗败的公鸡……

　　而许影这般样子落在沈泽眼里，心头的火蹭蹭蹭地往上冒。“你爱他？”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许影慢慢抬起脸，清明的眸子望进沈泽深不见底的眼睛深处，“我……”蠕动嘴唇，却发不出声来——

　　“啪”地一叠照片摔到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一张一张照的全是她和凌寒在医院里的画面，却又不是她和凌寒在医院里的画面。怎么说呢？哦，是PS过的。许影弯腰捡起一张凌寒扶着她起来的照片，缓缓笑开……这才是真正的栽赃吧？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受伤了，你是不想让我知道在医院里照顾你的是他。许影，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疼。很多事情，我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不代表我不在意，是我相信你。而这些照片，就是我相信你的结果？”一盘光碟轻而又轻地放到了收银台前。

　　沈泽大步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插兜，静静看着许影。“今天，我在所里，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满心欢喜地告诉所有人，我要结婚了。然后，我收到了这样一张光碟，一张我的未婚妻和他的前夫在医院里撕心裂肺的光碟。”

　　说到这里，沈泽点点头，舔舔嘴唇，向来条理清明的脑袋一片混乱，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可悲的是，心里还存着一丝期待。就是这丝期待让他放下自尊，低声道。“许影，你想对我说什么？”

　　许影本来就木然着一张脸，听见这句话，眼里的光彩瞬间暗了。他是她的阳光，而现在这抹阳光已经不相信她了吗？解释什么？怎么解释？张张嘴，半晌挤出几个字。“我，无话可说。”

　　“……”

　　夏日午后。没有阳光的阴天。街道的凉风习习，吹走令人心焦的燥热，结伴到咖啡店旁边的小饭馆解决午餐的上班人士，大多面带笑意。而一街之隔的鞋店里，空气仿佛被冰冻了，许影呼吸不畅，心一揪一揪得疼。沈泽双手插兜，静静注视着垂头发呆的女人。偌大的充满童趣和快乐的空间里，俩人静默如雕塑，似乎要站到天长地久。

　　直到住在风铃中的小鸟再次打了十二下鸣叫。沈泽缓慢而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声音嘶哑道。“十二点十二分。”

　　仿佛从天外传来的声音让许影愣愣抬起头，目光是茫然的清澈，就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萌然无措，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软声安慰。

　　沈泽手指紧握成拳，克制住这股lian*ai的冲动，面无表情，哑声冷静道。“许影，我要的是一个爱人，不是一只被动的蜗牛。我撩拨你一下，你就动一下。我弄弄你，你就探个头。然而，只要我一离开，你就缩进壳里。许影，我一直追着你跑，我也会累。”

　　“……”不是这样的。沈泽，不是这样的！可是许影蠕动嘴唇，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沈泽勾起一抹淡笑。淡淡的笑就像飘渺的水墨画。他缓步走到许影面前，双脚抵着她的鞋尖，俯身，“何必这么掉架子呢？”轻轻吻过她的面颊。

　　一碰即离。一步两步三步四五步……一直退到陌生人的距离。

　　“许影，我放过你了，再见。”

　　他转身大步离去。

　　“……”

　　许影呆呆看着，阴郁的天空下，阴郁的街道上，看着白衣黑裤的男人拉开车门，扬长而去。她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空荡荡的街道，对面的咖啡店依然生意贼好。走进走出的顾客或面色冷静，或眼神茫然，或笑靥如花，或蹙眉深思……

　　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挤出一抹不太难看的微笑，使劲用力清嗓子，终于找到了声音，痴痴笑道。“许影，你看。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被伤害，伤害人，失恋，再恋。感情不过如此。生活总要继续……”

　　扶着椅背站起身来，她环顾着鞋店四面，玲琅满目的鞋子，不小心碰到了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疼意汹涌而来。脆弱的廉价的眼泪啪嗒啪嗒滚落到裙摆上。

　　“弟弟，自杀也是种富贵病。姐姐，我没资格，不可以让咱爸妈伤心啊！姐姐，才没有那么脆弱呢……”

　　“你离开那一天，姐姐就决定连带着你的份一块儿活下去！弟弟，没关系的。不过是又被……甩了。哎……姐姐是不是很糟糕啊……”

　　——

　　十字街口。红灯停，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方向。

　　沈泽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胶着在一对母子身上。母亲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一手拎着大筒包，一手牵着她的小女儿笑容满面穿过人行道……

　　他垂眸，低低轻笑一声。手滑过疼得一抽一抽的胸口，他身体的心脏像被谁捏了一把，酸涩得厉害。哦，不是谁，就是那个始终游移不定的笨女人。

　　绿灯行。后面响起刺耳的喇叭声。沈泽一打方向盘，朝通往本市最贵的私立幼儿园拐去。

　　绿树成荫掩映着“童馨幼儿园”几个鎏金大字，透过雕花栏杆，可以看见某株高大的乔木下，一枚穿着粉绿色泡泡裙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以脚蹭地，助自己飞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沈泽长身倚着车子，凝视小脸红扑扑的念念，直到旁边的年轻的女老师，拉住秋千的绳子，指着沈泽的方向，示意念念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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