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启明正要说话, 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庄瀚宸领口泄露的风景, 他锁骨上面还有些红痕, 就是他弄的，苏秦启明不禁想起更多。

　　昨天他把这身体弄得乱七八糟, 印子应当都还未消退。

　　庄瀚宸没怎么样，他想着想着先红了脸，难以启齿地说：“我们都做了那种事了……”

　　庄瀚宸耳尖微红, 脸紧绷着，嚣张地说：“不就是zuoai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真是大惊小怪。”

　　苏秦启明听到这词，看到眼前这个任性的家伙, 便觉得自己快被他折磨崩溃了, 他板起脸，不客气地威胁：“那你还敢跑我面前晃悠？！你就不怕我又cao你？不是很恶心吗？”

　　庄瀚宸像在生闷气, 不说话了。别说回答他的话, 连看都不想看他了。自顾自大口大口暴躁地吃着瓜，汁水不小心沾在他的嘴角和领口。

　　苏秦启明心都凉了, 他真不懂庄瀚宸想怎样, 假如要叫他的爱死透, 为什么又要给他希望？假如也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 为什么总能说出那么多残忍的话。

　　苏秦启明也不再开口，就站在那, 看着他吃完, 看他还能坐到什么时候, 等庄瀚宸把半只瓜吃完，说：“你吃完了，可以走了。”

　　庄瀚宸仿佛没听见，说：“我想打游戏，你陪我打游戏。”

　　苏秦启明怔了怔，更生气了：“你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吗？庄瀚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睡过了，你别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庄瀚宸阴沉地盯着他：“你有完没完？”

　　苏秦启明快被气疯了，冷冷地说：“你给我cao，我就陪你打游戏。不行就给我走。”

　　庄瀚宸黑着脸说：“cao……我cao、尼玛……你怎么脑子里成天想着这些事呢？”

　　苏秦启明破罐破摔：“我就是成天就想着这些事。我就是这么变、态，恶心，我不指望您能理解我，好了吗？”

　　庄瀚宸又抿起嘴唇露出了非常凶恶的表情，过了片刻，才红着脸、咬牙切齿地说：“……我屁股还很疼。能不能先欠着？过两天我再还你。”

　　苏秦启明瞬间原谅了他。

　　陪他打游戏。

　　两人玩插卡式手柄游戏机。

　　当年就流行玩这个。

　　苏秦启明先坐下来得寸进尺地说：“坐到我怀里来，我就陪你玩。”

　　庄瀚宸骂他：“你神经病啊？我又不是女生，我没比你矮，你也不嫌碍事。”

　　苏秦启明说：“不嫌。坐过来。”

　　庄瀚宸磨蹭了一会儿，坐到他怀里。

　　苏秦启明搂着他。

　　庄瀚宸还在生气，不回头，骂：“挤死了。”

　　苏秦启明亲了亲他的后颈：“我一直想这样抱着你打一次游戏看看。”

　　庄瀚宸接着骂：“你别动手动脚，真肉麻。滚开点，别碰到我。”

　　他想碰又不敢碰，双手悬空，腿也没碰到他，他的前胸和庄瀚宸的后背也有三五厘米的距离。但他总觉得能感觉到庄瀚宸身上散发出的热度。

　　叫他那颗本来凉掉的心，又重新变热。

　　苏秦启明就这样又陪他玩了一整天。

　　爸妈下班回家，还留庄瀚宸吃饭，庄瀚宸留下来吃饭了。他在长辈面前装得很斯文嘴乖，他爸妈都很喜欢庄瀚宸，把他当成半个儿子一样。

　　他们读幼儿园的时候两家的家境还不算天差地别，生意上也有往来，后来他爸投资失败，庄家的生意却越发壮大，到现在已经是云泥之别，他爸妈私下对他俩交好的事很满意，让他要待庄瀚宸更好一些，这样可以照顾家里的生意。

　　庄瀚宸吃完饭就说要回家。

　　苏秦启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庄瀚宸说下次，可没说是什么时候，万一他跑了就不来了呢？

　　苏秦启明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按在楼道的角落里：“你明天还来吗？”

　　庄瀚宸任性地说：“我不知道。”

　　苏秦启明一下子没忍住，压过去恶狠狠地亲吻了他，亲得庄瀚宸喘不过气。

　　庄瀚宸反抗不过他，咬了他一下，嘴唇都咬破流血了，他脸色极其难看，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啊！不怕被人发现啊！”

　　苏秦启明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逼问他：“你来不来？你今天和我说好了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了。我现在在这里就cao你。”

　　庄瀚宸愣愣，骂说：“你真像条狗。”

　　苏秦启明拌嘴说不过他，于是又亲他。

　　庄瀚宸老实了点：“别亲了，你不怕被发现我还要点脸呢，死变态……我明天会来的。我会来，好了吧？”

　　第二天，苏秦启明望眼欲穿地等着庄瀚宸过来，一直等到下午庄瀚宸还没来，他烦躁地想，完了，肯定是被耍了。

　　他为什么这么蠢呢？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庄瀚宸这样戏弄啊？

　　就因为他喜欢庄瀚学，所以活该一颗真心被他反复折磨吗？

　　苏秦启明打电话到庄瀚宸家。

　　接电话的是是庄瀚宸的弟弟，还在读小学一年级的庄瀚学。作为庄瀚宸的发小，庄瀚学当然认识苏秦启明，奶声奶气地说：“启明哥好。”

　　对小朋友，苏秦启明只得压下烦躁，声音温柔了一些：“涵涵你好，我找你哥哥，你哥哥呢？让你哥哥接电话好吗？”

　　庄瀚学“哦”了一声，说：“我去叫哥哥来接电话。”

　　苏秦启明耐心地等了三分钟，明明只是三分钟，他却觉得度秒如年，听孔里响起接电话的磕碰声，他一个高兴，脱口而出：“宸宸……”

　　回答他的却还是小朋友：“启明哥，哥哥说他很忙，没空接电话。让你等着。”

　　苏秦启明问：“你哥在干什么？”

　　庄瀚学说：“哥哥在整理行李。”

　　苏秦启明愣了半秒，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袋里冲，他气得无法思考，挂了电话，直接杀去了庄家。

　　果然庄瀚宸又骗他！！

　　不是离出国还有半个多月吗？为什么现在就整理行李？他今天就要走了吗？连告诉他的离国日期也是骗他的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骗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半推半就地愿意和他发生关系？

　　苏秦启明快疯了。

　　苏秦启明跨上自行车就朝庄家飚去，一路以被车撞都不怕的架势而前行，夏日的风迎面吹来，热浪滚滚，今日气温有快四十度，柏青水泥路上空气似胶着般扭曲流动。

　　他路上摔了一跤，却像是察觉不到流血疼痛，也没发现自己被滚烫的地面烫伤，一心只有去找庄瀚宸质问到底。

　　他赶到庄瀚宸家，气都没匀就去拍庄家的门，衣服凌乱，沾泥和着血，眼睛通红。

　　庄瀚学过来给他开门，被吓了一跳：“启明哥哥……”

　　苏秦启明深吸一口气，摸摸他的头，问他：“你哥哥呢？”

　　庄瀚学有点被镇住，指了指屋子里：“哥哥在他的房间里……”

　　傻呵呵的庄瀚学带他到哥哥的房间。

　　苏秦启明推开门，如一只困兽般狠厉地紧盯他，眼睛一眨不眨。

　　庄瀚宸见到他，皱眉，对弟弟说：“你先出去，我要和启明哥说话，你把门关上。”

　　庄瀚学“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苏秦启明冷声问他：“你说你今天会来的，你为什么骗我？你要走了吗？这是你昨天来找我的原因啊。这就是你先前愿意和我睡的原因。”

　　庄瀚宸把正在叠的衣服往敞开的行李箱里一扔：“你烦不烦啊？”

　　苏秦启明急红了眼睛：“是你先骗我的。”

　　庄瀚宸咂舌，说：“谁骗你了？你别乱说。我没有……”

　　话没说完就被苏秦启明抢了过去，还把他叠好衣服放好的箱子打翻：“不是月底才去国外吗？你现在整理什么行李？！！”

　　庄瀚宸生气了：“你真的有毛病啊！我没有要走！是月底的机票！我整理行李是要去你家住，我和我爸说要在你家住半个月！！他答应了！！所以我整理要带去的衣服！”

　　苏秦启明愣在原地，他看着被他弄乱的衣服，傻眼了。

　　庄瀚宸气得别过头，往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苏秦启明：“你不会在骗我吧……”

　　庄瀚宸：“我骗你他妈的。”

　　苏秦启明顿时手足无措，他毕竟是个老实人，平时连句重话都不敢和宸宸说，从没跟宸宸这么大声地讲过话。他怂了，满脸通红，憋半天憋出一句话：“……你要来我家住啊？”

　　庄瀚宸踢了一脚行李箱，说：“去个屁，不去了！”

　　苏秦启明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对不起啊……”

　　庄瀚宸撇开他：“滚。你别碰我。”

　　苏秦启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整理。”

　　庄瀚宸倒没再骂他，大抵是默认了。

　　苏秦启明跪下来，叠衣服，一件一件装进行李箱，他问：“内裤是不是带的少了，再多带几件？”

　　庄瀚宸凶巴巴地瞪他：“你想干嘛？”

　　苏秦启明不敢说想干嘛：“也没关系，我的内裤你也能穿……到时候穿我的也行。”这么想，好像还更好。

　　庄瀚宸起身，打开衣柜装内裤的抽屉，随手又拿了几件内裤出来。

　　庄瀚宸再看他一眼：“操，你身上怎么那么脏，你别碰我的东西了。”

　　“你腿上在流血你没看到吗？”

　　这时，痛觉才像是回到苏秦启明的身上。

　　他看看自己的腿，说：“只是擦伤而已。”

　　庄瀚宸皱眉，凶巴巴地说：“你站那别动。”

　　庄瀚宸拿了医药箱过来，给他清理伤口。

　　抬起头，看到苏秦启明在对自己傻笑，庄瀚宸瞪他一眼：“笑什么啊？大傻子！”

　　衣服行李整理好。

　　苏秦启明一手拎箱子，一手去拉他：“走吧。宸宸。”

　　庄瀚宸不跟他说话，但跟他走了。

　　这个暑假不用写作业不用上补习班，所有同学都放飞了自我，好多人相约去旅游，也有人约苏秦启明出去旅游，他一概拒绝了。

　　同学说：“你又跟庄瀚宸混在一起啊？你们俩还真是如胶似漆啊。”

　　苏秦启明笑笑，说：“我和他约好了陪他玩。”

　　那一整个月，他们哪都没去，就在苏家厮混，也不嫌闷得慌。

　　每天日子过得差不太多。

　　早上睡到自然醒，等爸妈出门上班。

　　九点。做。

　　十点，一起随便套件衣服去外面吃顿早饭混中饭，去影碟录像店租碟片，动漫，电影，或者电视剧。

　　他们租了全套《灌篮高手》和《幽游白书》，还有金x梅和饭x爱，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起看，边看边吐槽——

　　《幽游白书》看到仙水忍和暗抚树出场，这两个角色都是反派，仙水是个黑发型男，树则是绿色长发雌雄莫辩的美人。仙水战死，树抱着他进入亚空间，将彼此埋葬。

　　庄瀚宸问他：“你觉得仙水喜欢树吗？”

　　苏秦启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树一定是喜欢仙水的。”

　　庄瀚宸说：“他们就是同性恋吧。”

　　用的词是“他们”。

　　仿佛事不关己。

　　苏秦启明觉得其实他们俩也算是同性恋吧？

　　可是他不敢说，他记得庄瀚宸严肃地强调过一回自己不是基佬，提到这个宸宸就要炸毛，所以闭嘴。

　　庄瀚宸冷不丁地问：“你还记得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吗？”

　　苏秦启明说：“161个国家。”

　　庄瀚宸说：“知道其中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国家有几个吗？”

　　苏秦启明愣了愣。

　　庄瀚宸说：“0。”

　　“0/161。”

　　苏秦启明没说话：“……”

　　他靠过去，把庄瀚宸抱在怀里。

　　庄瀚宸说：“做吧。我想做。”

　　他便俯身亲吻过去。

　　他们的快乐是见不得人的。

　　下午一点，拉上窗帘。做。

　　睡午觉。

　　五点买菜，做饭。

　　六点吃饭。

　　吃完饭打游戏。

　　九点洗澡。

　　十一点，等爸妈睡着。做。

　　在床上做的话每次弄脏床单就得把整张床单都拿去洗，他连着两天用打翻果汁的理由洗床单，感觉再这样下去不说爸妈会不会起疑心，床单先要不够用了。

　　他想了个办法，在下面垫个浴巾，那就只用洗个浴巾就好了，浴巾的话就算每天洗了晾晒也不会惹人奇怪。

　　庄瀚宸骂他：“这种时候你就变聪明了。”

　　庄瀚宸的嘴巴依然很坏，时不时要骂他一下。

　　但他一点都不生气，宸宸因为床太挤睡得不舒服骂人是可爱的，因为打游戏输了骂人是可爱的，因为被弄痛在他怀里红着脸骂他也是可爱的。

　　中间有一周，他妈妈和小姐妹出门旅游，爸爸正好去外地出差。

　　没人管他们。

　　两个人放开来玩。

　　在客厅，在厨房，在书房，在浴室，但他果然还是最喜欢狭窄的单人床。

　　这是他们仅有的狭小空间。

　　庄瀚宸累了以后，会抱着他睡觉。

　　他睡着的时候格外可爱，他总舍不得睡，想再多看几眼。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月底，庄瀚宸得回家了。

　　两人挤在小床上。

　　苏秦启明亲着庄瀚宸的肩膀，依恋不舍地说：“宸宸，你到了那里，记得要马上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我会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我等你回来。”

　　庄瀚宸依然很不客气，背对着他，缩着肩膀，说：“我知道了。别亲了，肉麻兮兮的。”

　　庄瀚宸出国那天。

　　苏秦启明亲自送庄瀚宸去机场，红着眼眶，让自己不哭出来。

　　庄瀚学也来送他哥哥出国读书，本来他也很难过，但发现有比自己更难过的人，便哭不出来了，还过来安慰他：“启明哥，你怎么哭了？你是大男子汉，我都不哭，你哭什么？哥哥只是去读书了，哥哥还会回来的。”

　　苏秦启明也觉得自己傻，宸宸一定不喜欢他这样，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即使知道庄瀚宸会回国，他仍然难以忍受那么长时间见不到庄瀚宸的日子。

　　他不是不可以一起出国留学，可家里厂子的经济效益不好，仅仅只是为了恋爱而出国，花掉爸妈上百万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秦启明觉得自己像是握着一直已经放得太高的风筝，风太大，他快握不住绳子了。苏秦启明不安地再三叮嘱他：“你到了就给我写信！一定要给我写信！”

　　庄瀚宸挥挥手：“我知道了，你真烦人，哭什么哭啊？回去吧，前面不能跟进去了。”

　　“回去吧。别送了。”

　　苏秦启明看着他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

　　庄瀚宸回了好几次头，再拐过前面那个弯，便再也瞧不见了。

　　苏秦启明叫住他：“庄瀚宸！”

　　庄瀚宸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他真想把人抢走，留下，不顾一切，豁出所有，可是此时此刻，他所有的爱涌至胸口……机场许多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庄瀚宸的家里人也在看他。

　　只是“我喜欢你”这句话，他都做不到当众说出口。

　　待坐上回家的公交，苏秦启明才记起一件事。

　　他们在一起胡闹了半个夏天，庄瀚宸却从未说过一句喜欢他。

　　庄瀚宸离开的第二天，冷锋过境，突然下起一场暴雨，整座城都开始下雨。

　　夏天应当还剩一半，却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推开，没头没尾地落幕。

　　苏秦启明等庄瀚宸给他寄信，听说寄得快的也有四五天就能到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能收到庄瀚宸寄来的信了。

　　三天，十天，一个月……一年……

　　直至三年。

　　开学之后，他去大学报道。

　　转眼过去三年。

　　到他大三下学期开始找工作，他依然没有收到一封庄瀚宸寄来的信、一通庄瀚宸打来的电话。

　　他想去庄家问问，但是庄家搬了家，当然没人通知他。

　　那个炽热滚烫的夏天就仿佛他的一场痴梦。

　　一个阳光下的肥皂泡沫。

　　悄无声息地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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