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尤灵若送到锋芒楼下，看着她走进去，叶一夏都还想不通这个问题。

　　“去哪儿？”

　　陆亦衡在驾驶座上冷冷开口，通过后视镜，看叶一夏沉思的模样，难得的自己也有些犹豫。

　　“额，陆总要回其锐吗？”

　　“嗯。”

　　“那把我送到其锐吧，我去找一下左木。”

　　叶一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动了又动，终于忍不住开口：“陆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不喜欢小孩吧？”

　　见他从后视镜里投射过来的视线，叶一夏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才不小心看到了你们卧室的避孕药，所以多余问上一嘴。”

　　“若若呢？”

　　陆亦衡回她：“你问过若若这个问题吗？”

　　如果不是昨晚的事，他一直很坚定的觉得，不要孩子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可能之后的某一天会有别的想法，但是那必定是两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以胜任父亲和母亲这个角色的时候。

　　叶一夏敏感的从他这个话里听到了别的意思。

　　语气更是谨慎起来：“所以其实……你并不排斥孩子？”

　　“如果你们不小心中了招，你会留下孩子吗？”

　　陆亦衡没有开口。

　　他双眼目视前方，用墨镜挡住了视线。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叶一夏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在后座上拧来拧去，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夏夏，我和若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车子停到了其锐楼下，陆亦衡才又开了口。

　　“额，就……就那么多呀。”

　　叶一夏小心的拿捏着话语的分寸：“若若出国之前，我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她刚回国不久我也就回来了。”

　　陆亦衡摘下墨镜，下车给叶一夏打开了车门。

　　看着叶一夏，问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宝宝的事？”

　　“宝宝？”

　　叶一夏一脸疑惑：“什么宝宝？她昨晚倒是叫了宝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喊你。”

　　“不是叫我。”

　　陆亦衡仔细端详着叶一夏的神情，确定她没说谎，微微侧开身子：“我年后一直在忙，你跟若若私下接触比较多，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希望你能马上告诉我。”

　　叶一夏傻傻的点了点头，一脸纳闷的走进了大楼。

　　陆亦衡站在原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转而去了另一个地方。

　　陆亦衡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主动进来这里。

　　走完繁杂的手续，终于被带到了目的地。

　　付文莉穿着一身狱服，见他进来，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

　　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上。

　　付文莉眼里的光也一点点散了下去。

　　陆亦衡示意她坐下来。

　　两人隔着一层透明挡板，几乎是同时拿起了听筒。

　　“是若若出事了吗？她怎么样了？现在过得好不好？”

　　没了高昂护肤的包养，付文莉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身上穿着宽大的狱服，显得个头更小，脸上皱纹一道道都显了出来，头发也白了不少。

　　眉眼间却没了之前的压抑和苦涩，神韵和气色都好了许多。

　　“她没事，您放心。”

　　陆亦衡轻声开口：“今天来这里，是有件事想问问您。”

　　“什……什么事？”

　　付文莉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看着陆亦衡眼里的挣扎，她偏偏生出了一丝紧张的心情来。

　　“伯母，”陆亦衡喊了她一声，语气中带了些尊敬，手抬起来，艰难开口：“若若以前，是不是流掉过一个孩子？”

　　“啪”一声，付文莉手里的话筒摔到台上。

　　狱警迅速看过来。

　　付文莉颤抖着手，把话筒赶紧捡起来，背部挺得笔直，眼神却有些闪躲：“你……你怎么这么问？”

　　“您跟我说实话，”陆亦衡神情严肃，五指紧紧握着话筒，露出青筋：“若若昨晚上住院了。”

　　“为什么？现在她怎么样？要不要紧？”

　　付文莉顿时着急起来，声音急迫，带着焦虑：“她到底好不好？怎么会住院？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吗？怎么还会住院呢？”

　　“伯母。”陆亦衡打断他，说道：“她喝了点酒，生理期紊乱导致肚子疼，可是她醉酒之后一直在喊宝宝，不停自责道歉……”

　　“伯母，您知道实情，就告诉我真相。”

　　付文莉的表现，已经让他心里确定了大半。

　　陆亦衡紧紧攥着拳，恨不得直接砸向自己。

　　见付文莉愣着一动不动，他双目猩红，恳求道：“求您告诉我。”

　　付文莉显得局促不安，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可是在狱中这么长时间的练习，让她不得不抬头看着陆亦衡。

　　她用手撑着话筒，终于开口：“那是若若离开A市之前……”

　　不短不长的故事。

　　陆亦衡听了十几分钟。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手冰凉无力到连钥匙都拿不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车子，然后抬腿走向另一边。

　　关押付文莉的，和当年关押陈垚的是同一所。

　　这里附近的每条路，陆亦衡都格外熟悉。

　　他走了很久，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大海。

　　浪花一朵朵打到礁石上，瞬间浸湿了他半条裤腿。

　　明明他最厌恶这种黏湿感，此时却完全没了感觉。

　　他从不曾这般自我厌弃过。

　　付文莉的每句话，都像是利剑一般，插的他鲜血淋漓。

　　“孩子还很小，四十天，她联系我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大失血让她神志不清楚，问什么都不说不知道，就是撑着一口气没昏过去。”

　　“身体刚止住血，她就跟我说想离开这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拦不住她。”

　　“我当时差点以为她要死了……”

　　“呵呵……”

　　陆亦衡嘴角勾起，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来。

　　眼里却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痛怄，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疼得他差点弯下了腰。

　　所以三年前，真的有那么一个孩子。

　　所以三年前她离开，才不是因为尤天雄，更不是玩弄他。

　　而是连自己都不清楚的那个孩子没了……

　　孩子怎么没的，付文莉不知道。

　　但是付文莉说，她是因为那个孩子，才彻底对A市绝望。

　　对A市绝望……岂不就是对他陆亦衡绝望？

　　所以她才逃走了。

　　逃的远远的，再见时才视他为仇敌一般。

　　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陆亦衡冷静的回忆起这大半年的相处，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脚下发软，浪打在腿上，彻骨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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