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乔这个性格的女人，当然知道事情并没有老大爷说的那么严重，就在这边和老大爷理论，连警察都出动了。

　　那边焦急等待的林清盈看着天色慢慢变黑，周围的同学和家长都渐渐走光了，空旷的路上就剩自己了，有点儿小害怕。

　　现在小学生都有手表电话联系家长，但是倒退十几年，这种先进的东西，还没有！

　　碍于林清菲家的家庭条件还不错，他们家很早就开始使用手机，而不是笨重的大哥大，所谓手机也就是当时很火的‘诺基亚’，林清盈从书包里掏出她的小手机，给朱乔打了好几通那边都没人接。

　　她又等了十几分钟，朱乔打了过来，告诉她：“清盈呀！妈妈这边倒车出点事故，晚点接你！你先去学校传达室等妈妈！”

　　朱乔又在电话里跟林清盈讲了一番，还有小抱怨。

　　林清盈很懂事，不想让朱乔麻烦，主动提出从小路自己绕回家，让朱乔先忙，一会去接林清菲回家就好了。

　　那天朱乔虽然感觉很倒霉，很生气，但是想起有这么懂事的女儿，她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林清盈背着她的小书包，走进了比夜色的黑暗更浓的小巷子，虽然害怕走夜路，林清盈抓紧书包带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可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当时，她害怕极了！

　　立刻转身，往回跑，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

　　那个人在夜色中勾起邪恶的嘴角，高大的影子像只怪兽一样很快就追了上来，从她身后抱起她，伸出一只手堵上她的嘴。

　　她不停地挣扎，伸出小手去打那双粗大肮脏的手，而那个男人仅用一直胳膊夹着她就足矣。

　　‘怪兽’带着她拐了弯，进入另一个更狭窄的巷子，朝一个更黑暗的空间走去。

　　林清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落在‘怪兽’的手臂上，看着走过的路在眼前变得模糊，她伸出小手朝着远方，似是求救。

　　当罪恶幻化在黑暗中，她看不到属于光明的照射，像个无底洞，当罪恶有了引力，就像磁铁一样将她吸入地狱。

　　在地狱里，林清盈才看见魔鬼没有手，他们的手就是爪，像鸟禽那样尖锐的爪，上面满是罪行的纹路，撕碎她，毁坏她，折磨她……

　　林清菲讲完这个故事，她看见楚夭妖脸上也有惋惜，甚至满腔的愤怒。

　　过了许久，楚夭妖眼里不知不觉有了泪花，仰起头让泪不流出来，才问：“那个人是莫三爷吗？”她抿起嘴，蹙着眉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林清菲。

　　有些人的平静不是不痛，是太痛了，才无法通过任何一个表情作出痛苦的样子。

　　或许，痛苦到面无波澜，即是大悲。

　　“是。”

　　从她的唇里吐出这样一个字，那个分量好重，楚夭妖知道，那一刻因为这一个‘是’字，她痛了多久。

　　“那当年，林井存为什么没有追究莫家的责任！”

　　林清菲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声音有些无力，“这是我，林井存，还有朱乔之间的秘密。林清盈没有你调查案子的那个女孩结局那么凄惨，莫三爷没有殴打她！”她顿了顿，“当年，林井存听朱乔说出这个消息时，确实很愤怒，但是他给出的答案却超出了我们的意料，林井存说：为了林清盈好，就不要大声宣扬了！”

　　“那晚我抱着姐姐躲在房间里，听着他们俩从屋里吵到屋外，朱乔坚决要查出那个人，林井存当时答应了下来，事后却将这件事放在一旁。因为这件事，他们的争吵从来没有断过！”

　　“姐姐整个人都变了，她不喜欢上学，更不愿意和我多说话！朱乔停了林清盈的课，连我的课也停了，我陪着姐姐待在家里，姐姐也不愿意走出她的卧室，我把我喜欢的娃娃全都给她，我希望姐姐能开心一点儿，但是她连碰都不碰一下！我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娃娃，我让妈妈给你买你喜欢的！姐姐摇摇头，她说……”她的声音哽咽了，抽泣了起来。

　　她低着头，卷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楚夭妖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算是安慰。

　　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哭着说：“姐姐说，她觉得自己脏，怕弄脏了我的娃娃！呜呜~”

　　她失声地痛哭，压抑太久了。

　　楚夭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也被孩子最纯净的语言触动了，当善良被人踩碎，当天真成了污浊，当童真不再复返，世界瞬间黑暗无比。

　　她们的头顶，高高悬挂着一轮明月，月光在浮动中洒落，穿过凋零枯竭的树枝。远处的高楼，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慢慢地熄灭。

　　这个故事后面的一段，有些残酷。

　　某天清晨，当小林清菲醒来，站在窗户前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缕阳光，在她正准备享受的瞬间，一个身影滑落，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娃娃从楼上坠落，路过她的窗户，她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她看见楼底下的姐姐就倒在血泊中。

　　那一刻，她和她的悲伤像是茂盛的水草，倔强而疯狂地生长，爬满她的心脏。

　　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那天的太阳不算毒辣，照在那片鲜红中，总觉得少了对死者的尊重。

　　姐姐临死的前一天，只给她一个人写了一封信，藏在送给林清菲的布娃娃里。

　　林清菲：

　　昨天，我的生日，我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以后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都洒在你的身上！

　　有你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好！

　　林清盈的字迹还不成熟，而那封信和她稚嫩的字体将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那一天，阳光越是明媚，越是让人心伤。

　　往后的时光，家里除了泪流满面，喧吵争夺，就是死气沉沉。

　　终于，一切都在那一年支离破碎。

　　林清菲站在大门口看着朱乔拎着行李箱消失在路的尽头，没有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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