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索朗开车送我和孟芸回旅店。
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过话。
车窗外的康定,还是那个神圣美好得仿佛看一眼就可以净化心灵的康定,而我还跟初次踏入这片土地时的心情一样,深深地喜欢着这里。只是,我曾经觉得这里有能让人忘却烦恼的魔力,可如今,这魔力对我来说,似乎也不是很管用了。
车开到旅店时,我一声不响地走下车,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索朗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回头看着他,也不说话,他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然后跟一旁的孟芸说:“孟姨,我能跟时欣谈谈么?”
孟芸似乎很犹豫,她一直在拿眼睛偷偷瞄我,大概是怕我揭了她的老底吧。
虽然我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在这种时候跟索朗坦白,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想挽回是不太可能了,除非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然,只会弄得我们两败俱伤。而我不得不还得考虑一个因素,就是时万丰的命还攥在那些债主的手里。而我是不是又真的能做到,为了自己一时的心里好过,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沉重,所以孟芸可能是怕我真的不管不顾,再什么都跟索朗招了,坏了她的计划,所以她看起来有些慌了手脚。
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说:“索朗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跟欣欣聊吧,阿姨今天有点不舒服,想让她回去给我煮点姜糖水,好不好?”
索朗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也好,那孟姨,你好好休息。”
“嗯,阿姨知道,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索朗又往我这边瞧了瞧,有点欲言又止,我努力向他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对他说:“索朗,路上小心点。”
见到我笑,索朗似乎松了口气,便朝我点头道:“我知道,你也早点休息。”
“嗯,再见。”
目送着索朗开车离开,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仿佛连埋怨孟芸的力气都没了。
孟芸在一边偷偷打量我的神色,我懒得说话,便径直走回了旅店。
洗过澡后,我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登□□,谦和的头像是灰色的,他已经五天没有上线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有些失望,便给他留了言,之后下线关电脑。
在我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孟芸一直坐在我隔壁的床上看着我,我被她看烦了,便没好气地说:“用不用在我身边加盏台灯?”
孟芸微怔,啊了一声。
“我要关灯睡觉,用不用给你加盏台灯继续盯着我?”
孟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了解我,每当我真的气急了,就会口无遮拦,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时万丰,我都会不留情面。
她小心翼翼地企图向我解释什么。
“慧慧啊,妈知道这么做,你肯定不高兴,可是,你爸他还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见我不吭声,孟芸似乎胆大了一些,她又道:“妈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当初你眼睛瞎了,要不是我和你爸,你哪来的机会做手术啊……”
“行了,别什么事都往我爸身上赖,”我打断孟芸的话,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
孟芸一愣,之后脸红脖子粗地对着我囔囔:“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能打什么小算盘?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你那个杀千刀的老爸!”
她一心虚就会乱喊乱叫。
我顿时心生鄙夷,难以抑制地反驳回去,“行了,别狡辩了,我都听到了,你向卓玛阿姨狮子大开口,一要就要了五十万的订婚礼金,抛去时万丰欠的三十万,剩下二十万你敢说你不是想揣到自己腰包里?”
得知自己的小伎俩被我拆穿,孟芸早就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身边的枕头就朝我丢了过来,我侧身躲开,枕头掉在了地上。
“你个小丫崽子,我就是想把那二十万的礼金揣自己腰包里怎么了?他们家愿意给,我就愿意要!我要不是嫁给你爸,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我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步田地!你还想教训老娘,你有那个资格么?”
我冷冷地看着孟芸发疯,声色俱厉地问她:“那我今天变成这样又是谁害的?虽然时万丰只知道赌博,可他毕竟还会关心我!可你呢,时万丰赢钱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劝他戒赌,而是一直鼓励他,可他一输钱,被债主追的四处乱逃的时候你又怎么做的?你从来不会想解决的办法,只知道丢下我们自己躲起来。还有,如果不是你的怂恿和乞求,我也不至于从19岁就开始到处骗人骗钱!你问问你自己,真的觉得自己做的对吗?你对得起你这个当妈的身份吗?”
“啪”
我的歇斯底里,并没换到孟芸的反省,而是她的暴怒。她扇了我一巴掌。
我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跑出了旅店,临走时,我对她说:“妈,你真的是我妈吗?”
我一个人走在昏暗的马路上,路两旁的路灯一根根笔直的耸立着,就像一个个站岗放哨的士兵。
我靠着一根路灯而立,拼命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从时万丰第一次欠下赌债,我们一家三口毫无颜面的集体跪在追债人的面前乞求宽恕几天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变得更强大。所以之后,我很少会流泪。因为我总觉得流泪只会让人更脆弱,而对我这样的生活环境来说,脆弱是最要不得的。哪怕只是一次的脆弱,也可以将我精心建起的保护壳粉碎的片甲不留。
还记得,我高考结束那一年,我拿到录取通知时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恐惧。因为如果我落榜了,我便可以死心,然后全心全意的去打工,靠自己的能力养活我自己。可我居然考上了,而且还跟谦和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那是我向往过无数次的地方,我真的舍不得放弃。
我拼命去打工,每天兼职好几份工作,可赚到的钱,时万丰几分钟就能输得一干二净。就在我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孟芸介绍了一个男人让我认识。
那个男人是她在我们临市认识的一个暴发户,三十多岁也没结婚,自己没什么文化,却非要求将来的妻子要一本大学毕业,自己长的很普通,却要求未来老婆一定要聪明漂亮。孟芸原本是好心想帮他介绍对象,结果介绍了几个他都瞧不上,之后总算有个入了他的眼,却还是嫌这嫌那。
直到有一次我去临市看望孟芸,然后遇到了他,他便千方百计地怂恿孟芸把我介绍给他。起初我是不同意的,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他一边死皮赖脸地追求我,一边又跟他的女朋友不清不楚,我才萌生了教训他的打算。起初,我还自我催眠地对自己说,我这是在我为广大女同胞教训渣男,可时间久了,我也不敢肯定,我是不是还能信誓旦旦地说,我只是为了教训他。
这个男人确实有很多缺点,但他有一样优点不得不提,那便是,他出手很阔绰。那个时候,我实在凑不齐学校的住宿费,最后也是他帮我交的。
其实在我接受他的示好之后,他送了我不少东西,也彻底跟他女朋友分了手,可我还是没答应和他在一起。直到后来时万丰又欠了一大笔赌债,我才听了孟芸的话假意答应了他的追求。但当时,我和他是异地,一学期也见不到几次面,除了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而我也像例行公事一样的敷衍几句之外,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便是,他每个月在我的户头上存的那几千块钱。
我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就像吸食毒品一样,不劳而获也是会上瘾的。我一面对他心生愧疚,一面又无法抗拒金钱的诱惑。可我不爱他,甚至也可以说,对他根本就是有些讨厌的,所以,我完全不可能真的和他在一起。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将近半年,我也纠结了半年,直到他要求我先跟他领证结婚,我才彻底和他提出了分手。
他当时很气愤,在电话里就把我骂的狗血喷头,还说让我把他给我的钱都还回去。我一向骄傲,被他骂了几句便忍不住想去银行把钱给他打回去,可孟芸知道后,要死要活闹了好几天,天天在我耳边劝我这钱不能还,后来我被她的话洗脑,没有把钱还给他。之后,我把先前同他联系的那个手机号给停了,而当初孟芸把我介绍给他时就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告诉他我在哪所学校上学。就这样,我和他彻底断了联系。
之后,谦和又向我表白,我和他才真正开始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没有再骗过一次人。我们两个一起做兼职,倒也凑得够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可是大二下学期那一年,时万丰又欠了一笔赌债,虽然数额不大,但他的那些债主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的学校地址,他们跑到我学校闹了一天,最后还是谦和四处求人,向所有能借钱的人借了钱帮我还上的。可是,我们为此吵了一架。他这人一向很有原则,最见不惯时万丰的那些毛病,也更见不得我对时万丰这样纵容。后来,我们还曾因为这件事情分过手。
跟谦和分手之后,我又遇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就是我这辈子骗过的第二个男人。那个男人叫做李成溪。
说起这个人,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生命中比较特别的存在。我不会轻易想起他,但一旦想起就会很难忘记。
我用力甩甩头,不想再去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这时候,我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孟芸良心发现劝我回去,没想到竟然会是好几天没联系我的谦和。
我赶紧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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