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明白一些什么了。

　　沈南言不爱任何人，他不爱莫晓静，在她看来那些所有说得上是亲密的行为在他看来只是工作。

　　她从前以为他是不避嫌，而现在，他不是不避嫌，而是他根本不在意。

　　或者说，在他的心里从未想过，他跟莫晓静的举止是亲密的。

　　他不在意莫晓静是不是爱他，于他而言，莫晓静只是一个助理，只要犯错就会被辞退的助理。

　　十一想到了自己。

　　她跟沈南言为什么会结婚，因为沈南言爷爷需要履行当年的承诺。

　　说到底，如果不是长辈的约定，大概她是没有机会嫁给沈南言的。

　　而沈南言呢？

　　从知道他们的婚姻，再到一年前领证，他一直对她很好，这种好除却不爱她这个人之外，真的挑不出任何的过错。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约定呢。

　　十一看着沈南言，低声问：“如果当初你爷爷跟我爷爷没有这个约定，我们还会结婚吗？”

　　她的话突兀，沈南言不语，许久，他说：“这样的假设不存在，我们现在就是夫妻，我们现在就是结婚。”

　　不存在吗？

　　十一埋着头，

　　这应该是存在的，如果不是那个约定，她将是沈南言那么多爱慕者当中的其中一个，沈南言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跟莫晓静也好，其他人也好，不会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他不爱她，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走到现在，其实她跟沈南言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了。

　　他们之间最重要的问题其实不是来自于外人，而是在于他们本身。

　　“十一，我跟莫晓静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如果你是觉得我喜欢她才要跟我离婚的话，那真的没有必要。”

　　沈南言声音不算重，甚至在最后的时候，他还放柔了语气。

　　十一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抬起头来，语气平静而舒缓：“没有，我决定离婚是出自我思考过后的决定，跟莫晓静没有太大的关系。”

　　说了那么多，她还是如此，沈南言有种无力感。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离婚，难道我们过得不好吗？”

　　“或许在你看来这是很好的，但是我不是。”

　　沈南言眉头紧皱：“那你告诉我，我哪些地方需要改，我可以改。”

　　“你没有办法改的。”

　　十一静静地说。

　　爱情可以是日积月累，不爱也是日积月累啊。

　　沈南言不爱她已经是事实。

　　她与沈南言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而存在，一年的磨合让他们彼此都看清楚了很多。

　　正如那天姐姐说的。

　　她若是不爱沈南言还好，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事。

　　可是偏偏，她爱沈南言入骨髓，仅仅是想到即使一辈子的相处也依旧不能让沈南言爱上她，她就觉得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十一，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可以打消离婚的念头？”

　　沈南言再次发问，十一心里到底是不忍让他这样一直纠结在这其中。

　　“南言，我想离婚，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因为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你们沈家的重压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还年轻，不想要一个孩子拖累着我，你的家人又都希望我们抓紧时间要孩子，我压力太大了，在权衡之下我还是想离婚。”

　　孩子的话题是十一跟沈南言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拿到台面上来说，她目光复杂，语气里带着显然的怅然，让沈南言看起来一切的一切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一样。

　　“这段婚姻让你觉得这么痛苦吗？”

　　他目色深邃。

　　十一避无可避。

　　“嗯，所以我是真的想离婚。”

　　“可是我不想。”沈南言骤然加大声音。

　　十一隐在衣服里面的手指甲陷入肉里：“沈南言，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很体面，我希望现在离婚也是体面的，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当然我也不介意走法律程序。”

　　“法律程序？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无比清楚，沈南言，我是成年人了，我能够为我做的每一个决定，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十一，是你变了还是我看不懂你了？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十一低头忍不住的笑了，她想跟沈南言说，不是我变了，是你一直没有看懂过我。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没有任何意思。

　　“或许吧。”

　　沈南言盯着她的侧脸，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不说话的时候更多的是沉沉静静的安好。

　　这段婚姻好像真的是她的束缚，如果不是，她怎么会那么执着的想要离婚呢？

　　……

　　叶星辰回来的时候，十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沈南言已经离开，阿姨回到厨房准备晚餐。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沈南言带给叶星辰的礼物。

　　“一一，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十一回过神来听到的就是叶星辰这句话。她扬起一抹很浅的笑：“姐你回来了。”

　　叶星辰扫了一茶几上的礼物：“刚才谁来过这吗？”

　　“沈南言来过。”

　　叶星辰没意外，也只能是沈南言了，不然的话十一何至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来做什么？昨天晚上你过去的时候不是没在酒吧见到他吗？”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但是你不在。”

　　十一，随便找了个借口，关于昨天晚上在酒吧看到沈南言跟莫晓静在一起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叶星辰。

　　叶星辰在十一身边坐下，语气不是很好。

　　“我有什么需要他看的，你们现在都要离婚了，往后我们跟她们沈家也没什么关系。”

　　十一知道姐姐因为很多原因对沈南言诸多不满，她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叶星辰转眸看着她：“他来了多久？”

　　“好一会。”

　　“你们聊了？”

　　十一没隐瞒：“嗯，说了一下莫晓静。”

　　“莫晓静，她不是都从沈氏离职了吗？”

　　十一意外：“姐你知道啊。”

　　“嗯，当时我还在家里养病的时候，顾少宁就跟我说过，莫晓静回莫氏集团了。”

　　“这样啊。”

　　“怎么了？”

　　十一组织了一下语言：“沈南言跟我说他对莫晓静没有感情，之前的一些事情我误会了。”

　　“所以？”

　　“没什么所以不所以的，他不爱莫晓静，可他也同样不爱我啊。”

　　“你还是决定离婚？”

　　“嗯，我跟他表达了我的态度，我看他最后走的时候态度有松动，大概是不需要多久了。”

　　十一语气稀松平常，离婚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是千锤百炼，记不起任何情绪的欺负。可是叶星辰知道，在十一的心里是悲痛的。

　　她伸出手将十一揽着怀里：“一一，相信姐姐，都会过去的，年后你出国读书，有了新的生活，接触新的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一靠在叶星辰的怀里，脑子很乱，她也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但她相信，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总会过去的。

　　江城郊外一别墅。

　　莫晓静跟温婉蓉对面而坐，这里是莫家。

　　“沈老夫人怎么来了？”

　　温婉蓉一身华贵着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听到莫晓静这么问，她扬起一抹笑。

　　“怎么，莫小姐不欢迎我？”

　　“倒也不是不欢迎，只是觉得沈老夫人突然来，有些受宠若惊。”

　　莫晓静的话让温婉蓉愣了愣，随后笑开：“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伯母喜欢你，以后就叫伯母了，别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的叫，这样显得多么的见外。”

　　对方是沈南言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莫晓静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好，您不觉得唐突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了。”

　　“不唐突不唐突。”

　　两人说了好一会，温婉蓉突然提到沈南言。

　　“你离开沈氏了，现在是不是跟阿言接触少了很多？”

　　提到沈南言，莫晓静有些伤心的低下了头。

　　“我不想离开沈氏的，我就想待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因为叶氏的那么点事情就那样对我。”

　　温婉蓉体贴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是阿言的错，你不要伤心。”

　　“他很生气，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叶氏而已他至于吗？说到底他还是心里有着叶十一。”

　　叶十一三个字让温婉蓉皱了皱眉。

　　“不会的，南言从来没有说过是喜欢她。”

　　莫晓静抬起头，脸上挂着震惊的表情：“伯母的意思是？”

　　“他与叶十一结婚这么久，对叶十一一直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样才算是爱。”

　　“可是他因为叶十一已经拒绝我很多次了。”

　　“什么？”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原以为那是一个好机会，但是那天晚上他一直叫着叶十一的名字，我只是靠近他，他就极其排斥的把我推开。”

　　温婉蓉静默了下来。

　　这是她不知道的一点。

　　她的儿子喝醉了也还是叫着叶十一的名字？

　　“可是奇怪的是，我问他感情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他不爱叶十一但也不会爱我。”

　　温婉蓉跟莫晓静对视，沉寂了许久，她说：“或许他只是因为跟叶十一结婚一年多，所以对叶十一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依赖。”

　　莫晓静觉得这话有道理。

　　“可是他现在对我说不想见到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对我有好感，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把对叶十一的这种依赖转移到我的身上。”

　　温婉蓉伸出手，握着莫晓静：“晓静啊，你是个聪明姑娘，伯母也很喜欢你，我也相信你能够做到的。”

　　莫晓静有些惊讶，这话算是支持她追求沈南言了吗？

　　看来这位沈老夫人对叶十一是极其的不喜欢啊。

　　这么说来，她的机会是不是就更大了呢？

　　想到这里，莫晓静垂眸的瞬间脸上浮现笑意。

　　也是，叶十一什么都没有，无父无母，背后没有依靠，可是她不一样啊，她是莫家大小姐，又在沈氏帮沈南言那么多年，怎么说来，她都比叶十一合适。

　　“谢谢伯母，那以后就请伯母多多帮忙了。”她笑着对温婉蓉说，整一个懂事听话的晚辈。

　　温婉蓉很是喜欢：“我会的。”

　　……

　　律师事务所。

　　宣烨烁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面前的男人，矜贵气质，英俊脸庞透着丝丝的冷意。

　　他静了许久，道：“沈先生突然到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沈南言看着宣烨烁：“宣律师？”

　　“是的。”

　　“我来做什么宣律师不会不知道吧。”

　　宣烨烁是顾少宁的好友，沈南言跟叶十一的事情他大概也是知道一些。

　　“沈先生这句话让我有些迷惑。”

　　沈南言第一次见宣烨烁，就对这个人产生了反感。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太虚伪，太圆滑，太过善于伪装。

　　“宣律师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我妻子想要离婚只是闹闹而已，宣律师帮她准备的离婚协议书可以消失了。”

　　宣烨烁猜到沈南言来是因为离婚协议书的事情。

　　“沈先生原来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可我怎么听叶小姐说，沈先生已经准备离婚了呢。”

　　“她给你传达的消息倒是快。”

　　宣烨烁丝毫不介意沈南言话里的讽刺。

　　他笑着开口：“所以我现在有些想不明白，沈先生让我那么做，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意思？”

　　“我那天只是说我会慎重考虑，但是没有说我一定会答应。”沈南言声音寒冷，宣烨烁的态度让他愠怒，仿佛也是恨不得他跟十一早日离婚的。

　　宣烨烁摆摆手：“那是自然，作为律师我自然会尊重当事人的决定，但是关于离婚协议书是叶小姐找我拟定的，如果不是叶小姐找我，我是不会取消这份协议的。”

　　沈南言眸色渐沉：“我们不会离婚。”

　　“离不离婚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个中间的律师，这些话沈先生应该去找叶小姐谈。”

　　双方沉默，最后这场会面以沈南言带着怒意起身告终。

　　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宣烨烁到底是没有忍住：“沈先生，作为律师有一句话我觉得我应该奉劝一下你。”

　　那边，沈南言步伐顿了顿，但并未回头。

　　宣烨烁话音往下：“叶小姐离婚的心思很坚定，如果沈先生一直不离婚她极有可能会走法律程序，而有我在，叶小姐的离婚官司一定会赢。既然是一样的结果我还是建议沈先生签了离婚协议书吧，毕竟你跟叶小姐本就是隐婚，因为离婚走上法庭，怎么说来都不太体面。”

　　沈南言薄唇抿成利刃：“你这算是在要挟我吗？”

　　“沈先生多想了，我这顶多算是善意的提醒。”

　　沈南言冷哼一声，一语不发，径直离开。

　　律师事务所外。

　　沈南言新助理辛蒙打开车门，

　　“沈总。”

　　坐上副驾驶，辛蒙回头看沈南言。

　　男人下颌线紧绷，看样子是在生气的状态。

　　许久，男人压低声音。

　　“去查查这个宣烨烁，看看他在律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背后又有什么背景。”

　　“好的，沈总。”

　　启动车子，缓缓离开。

　　后座一直没有声音，辛蒙小心翼翼的问：“沈总，是回清水湾吗？”

　　沈南言闭着眼假寐，许久，他淡声道：“去酒吧。”

　　辛蒙：“……好。”

　　……

　　酒吧。

　　谢谦恩到的时候沈南言已经喝了很久。

　　他大衣一脱坐了下来：“怎么，沈大总裁，这段时间来酒吧的机会越来越多了。”

　　沈南言眉眼都不抬：“你天天来酒吧，好意思说我？”

　　“……”好吧。

　　谢谦恩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的。”

　　“我去见那个律师了。”

　　“哪个律师？”

　　沈南言：“……”

　　谢谦恩摸了摸鼻子，好像也不能是其他的律师了。

　　“给十一准备离婚协议书的那位？”

　　沈南言点点头。

　　谢谦恩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对沈南言的行为不能理解。

　　“你去找律师做什么？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不是十一那里吗？你得去改变她想要离婚的想法。”

　　“我如果能改变，还来跟你说这些？”

　　谢谦恩：“……”

　　“好吧，那你找了怎么说？”

　　“十一离婚的想法很坚定，那个律师好像也不是一般人，我的话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谢谦恩笑着开口。

　　“他还说，如果我还是不签协议，十一可能会走法律程序。”

　　这个，倒是像十一那个性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谢谦恩不惊讶。

　　“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沈南言说完这话又开始喝酒。

　　谢谦恩视线落在他身上：“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想离，不想离？不是就这么两个答案吗？”

　　“我不想，但是十一那么坚定，我劝不了她。”

　　谢谦恩手腕晃动酒杯中的液体，缄默片刻，他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那么坚定呢？”

　　“我不清楚，她说我不了解她，我决定为了她改变，她说我喜欢莫晓静，我跟她从头到尾的解释。可是她都相信我的话却还是不愿意跟我继续走下去，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谢谦恩目色深深：“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从头到尾在意的都不是这些。”

　　“那她在意什么？”

　　“爱，她在意你是不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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