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面积甚大, 高达二十层,但是所有手术室都集中在十层和十一层, 而这两个楼层每一层允许进出的只有一东一西两个出入口,还是非允许、家属不得入内的。光是供上下的电梯就有五个之多, 两单层停靠、两双层停靠, 还有一个专门运送病人的。
顾寒渊坐在家属区的等候椅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他的心情渐渐焦躁起来。
——很多在步离后面进去的产妇,都一个个被送了出来, 也有其他一些非妇科的病人被送进送出。
每一次有护士抱着孩子开了半限制区的金属门, 顾寒渊就忍不住的站起来张望, 等发现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才又失落的坐回去。
他本就容貌气质都极为出众,又加上个头高挑, 每一回站起身子,那一米九五的大个头往哪儿一戳, 都能吸引很多的注意力。
“年轻人啊,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放轻松点吧, 咱们要相信大夫的能力不是。”坐在顾寒渊旁边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见了顾寒渊那如坐针毡的模样, 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顾寒偏过头来, 出于礼貌的回了个干巴巴的微笑, 然后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十点五十分, 隔着离离近手术室、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顾寒渊抬手按了按额头,眉心皱的更深。
老太太大概是想让他放松一下,又说道:“你一个人陪着媳妇来的吗?家里的长辈没来啊?”
顾寒渊默了一下,说道:“我父母在赶来的路上,他那边……家里人都不太方便。”
的确是不方便的,步离就剩下母亲和奶奶,他母亲瘫痪在床,而奶奶,远在深山里,年老体迈不说,还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大孙子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自从步离的爸爸去世之后,他妈一蹶不振,而步离那时候年纪小,回去一趟老家不知道多困难。
记得有一年他回去了一次,奶奶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话,老人年纪大了,满头白发,眼睛也不好使,一个劲儿的问步离这些年在城里的事情,还絮絮叨叨的和孙子回忆着自己儿子年少时候的事情,步离听的心里难受,还不敢当着老人的面儿表现出来,最后一个人跑到山坡上大哭了一场,临了都没能将父亲去世的消息说出口来。
所以事到如今,老人都不知道自己千盼万盼等着回去看自己的儿子,其实早已离开了这个人世。
……
“啥事能比闺女生孩子还重要的啊?”老太太叹了口气,“哎!现在的人哦,就是杂事太多,见天儿的忙,忙的顾不上家庭孩子,也不知道图着些个啥!”
顾寒渊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没那闲心去做过多的解释。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也不介意,又接着道:“我瞧你这样子,一定很疼媳妇儿吧,倒是个好小伙,长得也俊,还难得重感情啊!”
“他怀孕,很不容易!”顾寒渊双眼看着入口处冰冷厚重的金属滑动门,看似是在回答老太太的话,但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老太太闻言,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候,半限制区的门又打开了,一个护士抱着新生的婴儿出来,大声的叫了个名字。
老太太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她伸长着脖子瞅了一眼,满脸欣喜道:“那小护士喊的是我大孙子,孙媳妇这是生了啊,我去看看,去看看!”
顾寒渊瞧着她欢喜的面上皱纹都堆到了一块儿,挪了挪脚,方便老太太过去。
然后在对方走出去之后,忍不住的也站起了身。
小护士确认了家属信息之后,将那个孩子递给她年轻的父亲,周围站着两家人的祖父母、父母长辈还有姑姑姨舅之类,七七八八围了几圈。
看着那个新降临的小生命,他们一个个脸上皆是洋溢着欢喜的笑容,后面赶上去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走到人群里面,看着自己新出生的小曾孙女,面上几乎笑出了花,一口稀稀落落的牙齿全然暴露在了空气中。
顾寒渊也忍不住伸着脖子瞧了一眼,那婴儿看着小小的一团,但是脸上身上都肉嘟嘟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的他一时间有些愣神。
那一大家子人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就打算上电梯,老太太回过头来,注意到顾寒渊那新奇的眼神,伸手将自己孙女的襁褓拨开了一点,说道:“你瞧瞧,很健康漂亮的小娃娃呢,你要不要摸摸她?”
“妈!”老太太的儿子听见她和一个陌生人这么说话,出口叫了她一声,大概是有些不赞同。
顾寒渊笑了笑,说道:“的确很可爱,长大了会是个漂亮的丫头。”话虽如此,其实直观的感受是这小娃娃皱巴巴的,但总不能当着这一大家子的面儿说小孩丑,于是便顺着老太太的话说了句。
不管他这话几分真意,老太太听了,却都是真真切切的开心,笑的牙不见眼的。然后在家人催促下进了电梯,临走前,她还拉了一下顾寒渊的手:“小伙子,别担心啊,你的媳妇和孩子也会平平安安的。”
顾寒渊听老人说了几次“媳妇”这个词,却压根没有纠正的意思,反倒觉得越听越顺耳,末了还点了点头,真诚道:“借您吉言了。”
等那家人上去之后,顾寒渊站在那里,听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里传来的小孩响亮的哭泣声、与大人们的谈笑欢语,原本浮乱的一颗心渐渐平缓了不少。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回座位上坐了下来。
十一点多,顾妈妈和顾爸爸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栀嫂、方政和江泽,他们见人还没有出来,面色都不免担忧起来。
一直过了饭点,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却没有任何人、有打算吃午饭的心思。
顾妈妈见顾寒渊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虽然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母子连心、她却能感受到儿子此刻的心情。
当沈漾出来的时候,顾寒渊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起的过快,大脑一时供血不足、高大的身子都不由晃了晃。
“少爷!”一旁江泽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担心道,“你还好吗?”
“没事。”顾寒渊强装镇定的走到沈漾面前,声音干涩道,“他怎么样了?”
沈漾用消毒纸巾擦去脸上的汗水,说道:“放心,小离和宝宝都没事。”
顾寒渊朝着半限制区大门里看了一眼,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离离呢,他为什么还没出来?”
他记得做完手术后的人都会从这里被推出来的,既然平安了,怎么不见人呢?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就把心塞回肚子里去吧!”沈漾见他一脸紧张兮兮的,伸手一巴掌呼他肩膀上,“为了防止感染,他们已经通过特殊通道送到了监护室,你和姑父他们在这等一会儿,我换身衣裳就带你们过去。”
其实按一般情况来说,刨腹产手术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完成,而步离的手术做了这么久,是因为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但好在有惊无险,沈漾为了不让顾寒渊胡思乱想,这时候也就没有提及。
换过衣服,做了全身杀毒灭菌,顾寒渊终于得以进到监护室看看步离。
步离手术过程中是睡着的,但是结束后被沈漾唤醒,随着麻醉药效的消失,切口处的疼痛愈发清晰起来。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面色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双眼轻轻闭着,若不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就像是没有了生命一般。
顾寒渊呼吸一窒,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离离,离离……”他蹲下身子,轻轻唤步离的名字。
步离听见声音缓慢的睁开双眼,他眼睛看起来有些无神,瞳孔都是微微涣散的,里面还笼罩着一层红雾。
顾寒渊见他动了动嘴唇,却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于是将耳朵凑过去听:“离离,你方才说什么?”
步离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气息近若游丝。但顾寒渊这回因为靠的近,却是听清楚了
——步离问的是孩子怎么样。
顾寒渊心像是被尖锐的钢针扎了一下,疼的呼吸都困难起来:“宝宝没事,他很好,你别担心,等你能下床了,我就带你过去看看他,所以你要快些恢复起来,知道吗?”
步离没再说话,他大概是累极了,眼睛眨了几下,又一次的闭上了。
顾寒渊双手握住他的手,这时候才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
“离离,离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顾寒渊紧张道。
沈漾在一旁低声解释:“麻醉效果消失之后,伤口疼是正常现象,你就在这守着他吧,等观察两个小时,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还有就是,你陪他说说话,尽量别让他现在睡过去,床头的镇痛泵会定时释放微量麻药,如果他疼的厉害了,你就按一下,但是不要太频繁……”
顾寒渊认真的听着,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起伏,但是眼睛里,却渐渐泛滥起了浓重的血丝。
他这辈子长这么大,感情一直都很平淡,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心绪有过大的波动,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个从相识至今、几乎连半年都不到半年的人,却仿佛一根穿透他整个心脏的银丝,一丝一毫的牵扯,都能带的他揪心疼痛。
顾妈妈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她撇开了脸一手捂住嘴巴,双眼湿润道:“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上午都经历了什么,竟然虚弱成这个样子,自己当年生阿渊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样严重,可是看小离的样子,几乎是被折腾掉了半条命……
顾爸爸伸手揽住顾妈妈,让妻子靠在自己已经不在年轻、骨架却依旧挺阔的肩膀上,轻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孩子们都没事就好……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先前不是一直念叨着孙子吗,让沈漾带你过去看看?”
顾妈妈又慈爱的看了步离一会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步离左手吊着点滴,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点滴架上大大小小的挂了四个输液瓶,听进来的护士说后面还有六瓶点滴没送过来。
沈漾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见顾寒渊还蹲在那里,伸手拉了个椅子递过去:“坐着吧,我带姑姑他们去看看孩子,然后处理些事情,完了再过来。”
顾寒渊记着沈漾的叮嘱,不停的找些话题轻声和步离说着,不让他昏睡过去,监护仪时不时“嘀嘀”响几下的警示声、伴随着少年时而低弱时而粗重的呼吸响在耳畔,让顾寒渊觉得每一秒的时间都流逝的如此缓慢。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小时,因为放心不下步离,也没去看看刚出生的孩子,期间偶尔抬头看一下吊瓶里的药水还剩下多少,没了就按铃叫来护士换药。
第三瓶打完的时候,沈漾回来了,他给步离细细的检查一番之后,说是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
他叫来了几个人,连人带床一并送了出去,回的还是原先住的单人病房,里面已经事先让人收拾好了床铺,桌上又装了监护仪,可见沈漾有多谨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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