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 奶奶要回乡下扫墓, 步离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就打算陪着一块, 然后咱们堪称妻·奴的顾总，理所当然也跟了去。

　　步离高三学业重，清明前一天上午, 学校还在上课, 但是下午扫墓又不太合适，所以四月四号这天，步离和奶奶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到墓园去祭拜了他的爸爸。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草草吃过午饭，直接回了乡下老家。

　　上回来时，他们坐的私人飞机, 虽然时间快, 但因为起飞前还要提前做各种申请，其实麻烦的很, 所以这次就开了车。

　　步离本以为坐车过来, 到时候还要走路, 就想着早上起的太早，先躺车上补个觉存存体力

　　他原本是正坐着, 睡着后不知不觉就靠在了顾寒渊的肩膀上, 一觉醒来时, 车子已经停在了奶奶家的门口。

　　步离是被外面热闹的人声吵醒的, 睁眼就看到顾寒渊一脸的宠溺。

　　“醒了？已经到家了，下车吧。”顾寒渊说着，一手环过步离身后，给他解开了安全带。

　　步离揉了揉眼睛，从车上跳下来，看清周围景象的时候，一瞬间傻了眼。

　　眼前的竹屋还是那个经风历雨的老旧竹屋，但是门前的土坪却被弄成了平整的水泥地，原本泥泞崎岖的道路变成了宽阔的马路，而他们的车子，就稳稳的停在路边。

　　放眼望去，白色的水泥路绵延曲折，一眼看不到尽头，而他们家的小院里，站满了的村民，每人手里都拎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步离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了半月未见的青山，于是问道：“青山伯伯，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在我家做什么？”

　　“大家伙儿听说你们回来了，都想过来道声谢呢！”青山伯伯说着，将手里一大包的山核桃塞到步离手里，然后笑着搓了搓手，“这个拿着，自家树上打的，炒熟了的，直接就能吃。”

　　“道……道谢？“步离瞅着手里沉甸甸的核桃，一脸的不明所以。

　　青山伯伯道：“嘿，你们帮村子里修了路，大家伙都感激的很，这以后进进出出，可算方便多了。“

　　步离下意识回头看向顾寒渊，眼中带着疑问。

　　顾寒渊语气是谈论天气一般的淡然，眼底却露着温柔笑意：“修了路，以后你和奶奶想回来也方便许多。”

　　步离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这……这路，是你让人来修的。”

　　顾寒渊点了点头。

　　步离默了一下，突然低头掐了自己一把，那力道不小，让他顿时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干什么？”顾寒渊一把抓住步离的手，“快让我看看。”

　　步离抬头，对上顾寒渊紧张的视线，咧嘴笑了笑：“我就说怎么十多天没来，这里就变了个样，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呢，原来是真的修了路啊。”

　　顾寒渊这时候已经撸起了步离的衣袖，见他那白皙的胳膊都红了一块，脸顿时就黑了，一边心中不快，一边用拇指轻轻的给他揉着。

　　“咱们这地方地理位置太偏僻，加上不少人家都搬了出去，修路成本又太高，所以很多地方都拨款修了路，政策却始终没有下到咱这村子里头，我老头子跟上面申请了不晓得多少次，鞋子都走破了好几双，也没能让人批下资金来，这都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你们这一来，直接说修就给修了！”村长在一旁兴奋的道，那张布满岁月沧桑的面庞甚至泛起了激动的红晕，“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都觉得和做梦似的不真实呢，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啊，对，“要致富，先修路”，这走了一辈子的破落泥泞道儿，现在可算是有个盼头了。”

　　“是啊是啊，你们可是咱村子的贵人，咱也就是想送点东西表示谢意，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就是怕你们看不上眼呢！”有人在后面说道。

　　步离闻言，顿时有些难为情，这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

　　顾寒渊道：“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上，这么多东西吃不完也带不走，岂不要浪费了，东西还是带回去吧，各位的心意我们收到了。”

　　顾寒渊语气温和谦顺，没有半点轻视，让人不由觉出几分真诚。

　　村民们犹豫了一下，偏头看了看停在路边的那两豪华轿车，再看看大家那大包小包、甚至有人用蛇皮袋打包的土特产，开始纠结起来。

　　村长想了想，打圆场道：“小顾啊，既然东西不方便带走，我们也不好强塞，那改明儿在村子里吃个饭总成吧！”

　　顾寒渊这回没再拒绝，爽快的答应了，众人闻言，面上失落的表情一瞬间又鲜活起来。

　　第二天，他们出门的时候风有些大，还没到墓地，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城里所谓的扫墓，其实也就是去逝者墓前上香摆祭品之类，但在这乡下，除了祭拜，不下一半却是字面上的意思——给坟头除草扫尘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所以当天上山，步离换了身朴素的衣服，腰间系了个小竹篓，里面放了把砍刀在前面开路，顾寒渊一手拎着祭品，一手搀着老太太在中间，方政则扛着把竹碴子做的大扫帚走在最后面。

　　他们准备的很充分，但是到了墓碑前，却发现墓地周围的杂草已经被人清理了，坟前的空地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摆放着新鲜的白菊，那白瓷的酒盅被也擦拭干净，里面浓醇的酒液随着清冷晨风灌入鼻吸。

　　“怎么会这样！”四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步离疑惑道，“已经有人来过了？”

　　顾寒渊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土地上的脚印。

　　那些脚印有些深，而且没有被雨水晕染，显然那人刚离开不久……

　　顾寒渊这么想着，慢慢回了头，沉利的视线在周围扫过一圈，，突然对着不远处一丛灌木道：“谁在那？”

　　空气静默无声，似乎只剩下四人的呼吸。

　　步离被他弄的心下有些发毛：“你在干什么，这里哪有什么其他人啊？”

　　顾寒渊感受到步离的紧张，握了握他的手，说道：“乖乖在这呆着，我过去看看。”

　　言毕缓缓朝那丛灌木走去，方政下意识跟了上去。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丛灌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是顾寒渊的动作，却让人觉得那后面似乎真的藏了个人。

　　步离眼看着他们转过去，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下一秒……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定了定神，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灌木丛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步离长舒了口气，不满的看了顾寒渊一眼：“你干什么，疑神疑鬼的，吓我一跳！”

　　顾寒渊没说话，看着地上那片被压倒的杂草，幽深的眼眸里一阵若有所思。

　　步家的墓地在种茶叶的梯田里，统共四座墓碑，其中一个合葬墓，里面是步家的曾祖，也就是步离他奶奶的公婆，下面不远处葬的是步离的爷爷，与之相邻的地方，还有一个只简单立了块石碑的墓，上面用行书刻了几个字，步离小时候不认识，问了爸爸对方也没说，他现在仔细一看，才认出那写的是“步云荩”三个字，而这行字的旁边，还有一行几乎能让人忽略的小字。

　　步离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眼中露出几许疑惑，可随即，他忽然想起奶奶那天说过的话，心下几分明了，当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感伤和酸楚漫上心头。

　　他微垂眼睑，声音很低的道：“大伯……您和堂兄在下面，过得好吗？”

　　虽然是从未见过的人，仅有的认知还是在奶奶断续的回忆中获得的，但是步离却突然觉得这个大伯的存在那么的真实。

　　他想不明白，最后只归类于眼前的这个人，曾与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可其实说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啊。

　　这么想着，他不由偏头看了一眼顾寒渊，男人半蹲在泥地上，一手按了个金属打火机，正在点祭纸。

　　明灭的火光渐渐旺盛起来，打落在他俊美坚毅的侧脸上，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做着这样的事情，也耀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奶奶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她扶着墓碑缓缓坐下来，用苍老的手抚摸过墓碑上的铭文，浑浊的双眼渐渐变得湿润：“阿荩，妈过来看你了……”

　　悲伤的气氛在清晨清冷的墓园里弥漫着，老人陷在回忆的感伤里，没有察觉到远处那一抹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

　　那双眼睛是年轻的，可是眼中的神情却那般浓烈复杂。

　　震惊的、思念的、痛苦的、隐忍的……就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古井，承载着诉之不尽的沉殇。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一个高瘦单薄的人影借着树干的掩藏，慢慢的后退，然后一转身、仓惶狼狈的跑了出去。

　　良久，奶奶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们顺着小路下山，行到半途，奶奶突然停下了脚步。

　　步离问道：“奶奶，怎么了？”

　　奶奶用模糊的眼睛看了看四周，说道：“离离，我怎么好像……好像感觉到我的阿荩就在身边啊！”

　　“奶奶……“步离心说奶奶只是太想念大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来，想了想，轻轻道，“或许大伯他真的，一直都在奶奶的身边守护着您呢，所以您要开开心心的生活，也好让大伯他放心啊！”

　　奶奶双眼看着茶林的某个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是啊，我的阿荩最是孝顺，我这个老婆子，可不能总让他担心。”

　　老人说着话，重新迈开了步子。

　　四人先后顺着狭窄的山道缓缓走下去，等到终于看不见人影的时候，那个蹲藏在茶林里的年轻男人，突然浑身一个脱力，重重的跌坐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双手，指间带着无可抑制的颤抖，然后将脸埋进了掌心。

　　有什么冰冷的液体，顺着指缝倾泻而出，落在黄色的泥土里，晕染出一片浓沉的深色。

　　心痛到极致，绕是在坚硬的人，也无力强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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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大伯都去世领饭盒了，你们非要强行he，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让他活过来惹[捂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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