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赶不上时间,所以他吃的有些快,动作算不上粗鲁,但也有些蛮干,老板娘夹给他的菜都被他吃了。
其实步离小时候有许多忌口,他怕辣怕酸,香菜乃至许多肉类都不爱吃,但是后来,渐渐的他也逼着自己习惯了。
失了父母庇佑的孩子,没有娇贵的凭仗和资格。
饭后,又帮着老板娘收拾了餐桌,然后疾步朝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步离打了个饱嗝。
他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自己有些鼓胀的胃部。
想起老板娘先前说的话,心中不由想:自己最近的胃口,似乎真的有些过于好了呢!
如此忙忙碌碌过了一个多月,步离手里攒了几万块钱,当然这些钱并不全是他七拼八凑干兼职得来的,其中大半来源于闻宇那天给的信封。
给她妈付了医药费之后,步离拿着剩下的钱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回学校去复读一年。
他父亲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出身极为贫寒,当年能在胤城博得一席之地,靠的全是自己努力,所以在步离爸爸心里,读书是很重要的事情。
而这种观念,他也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步离看着自己苍白细瘦的指尖,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读书学习,还能有什么好的出路。
若是他妈妈还健健康康的,那么他就算干一些低薪的工作赚一点微薄的报酬也没什么,但是步妈妈那个样子,需要钱的地方很多,而他只有变得充实和强大,才可以真的照顾好她。
在胤城,复读往往是需要不少金钱或者关系的,但是因为步离在学校时候,很得他专业老师的器重,那个老师对他期望很高,就算他高考失利也没有放弃他,甚至还多次打电话给步离让他考虑复读的事情。
那老师说他只要愿意再回去学校,只需交和从前同等的学费即可,学校不会额外收费。
这也是步离决定重回学校复读一年的原因。
开学前一天,步离去了医院。
“妈妈,我来看你了……”步离看着病床上清瘦的女人。
他妈穿着蓝白条纹的宽大病号服,一动不动躺在那里,那张脸虽然很瘦很苍白,但却也难言其清秀漂亮的眉眼。
这个女人在青葱的十九岁认识步离的父亲,二十三虽嫁给他,满打满算今年才刚过四十二岁,头发里却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银白。
床头放着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里面空荡荡的。
其实原本这里插着一簇鲜花,只是步离好几天没过来,那里面的花枯萎之后就被护工清理了出去。
步离将带来的一束鲜花重新放了进去,浅蓝色的小花瓣、花瓣中间带着一点渐变的白,黄色的花蕊星星点点,看起来清幽中带着几分可爱。
这东西名叫勿忘我,是她妈妈从前最喜欢的花,也是步离喜欢的。
步离将花插好了,然后拉了个凳子走过去坐下,他伸出双手握住他妈妈的右手:“妈妈,这些天有些忙,所以没来看你,你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想小离啊?”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鲜花,“这是我亲自去郊外采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经常过来看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知不知道……老师说我的画很好,只要文化课过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定然没有问题的,到时候等我毕业赚了钱,就给你买栋大房子,给你请最好的医生……”
步离抓着女人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只是从始至终得不到半丝的回应。
他的声音最后越来越低,然后不知不觉弯下了自己的腰。
步离将脸颊埋在她妈微凉的手掌心里:“妈妈,我最近好累啊,您,一定要快些醒过来……”
-
缴费的时候,步离才发现自己要去的还是原来的班级。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老师,姓张,鼻梁上架着副城墙厚的近视眼镜。
大概因为事先接到过通知,他看见步离时也没有吃惊,只是在办完手续之后,说了句:“好好学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老师,知道吗?”
“嗯,”步离点了点头,“谢谢张老师。”
“好,去吧。”
高三学业繁重,上午报名,下午直接就要开始上课了。
步离抱着许多的课本和学习资料朝高三(11)班的教室方向走去。
还没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交谈不休的嘈杂声音。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停了下来。
怔愣间,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不进去?”
步离仓促回头,却是上午才见过的张老师,高三(11)班的班主任。
“张老师!”步离低低叫了一声,语气尊敬。
班主任点了点头:“快进去吧,跟新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言毕推开教室门率先走了进去。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步离在张老师的示意下走到讲台边上。
胤城一中的班级从高一下学期分科之后就不会再拆班,所以这些同学们都是一起同窗了许久的,班里突然来了个新人,一时难免觉得新奇。
具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讲台边上这个眉眼清秀干净的少年。
那么多目光的注视,让步离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抿了抿唇,然后弯腰对着台下鞠了个躬:“大家好,我叫步离。”然后就停了下来。
众人本以为他还有后话,但没想到这就完了,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固,然后同学们陆陆续续的鼓掌。
班主任听着那不算热烈的掌声,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一个暑假没见,这孩子怎么感觉越发沉默了?
步离在得到老师的允许之后,下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来的晚了些,教室里只剩下后排那几个稀稀落落的座位,步离在第二列倒数第二排的地方落了座。
当步离坐下去那一刻,没有发现班上同学朝着他看过来的或异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各种目光。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朝旁边的位子看了看,那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各种书本,抽屉里塞着个样式花哨的书包。
应该是有人坐的,但是此刻那椅子上却空空如也。
步离也没多想,他先抬头看了一眼黑版,黑板的最左边写了今天的课程表。第一节课是生物,于是他拿出从前的生物笔记开始翻看演算。
因为步离除了上课之外,一直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一连三节课过去,班上虽然有不少同学对他感兴趣,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
步离就这样近乎自闭的度过了三节课,下午最后一节课时,身边突然坐下了个人。
那人块头很大,个子少说在一米八以上,坐下去的时候,步离感觉自己的桌子上上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
他下意识侧头,看见自己身边突然多出来的男孩,不由多看了一眼。
只见对方穿着一件白色背心,身上额头上满是汗珠,染成浅棕色的头发全然被汗水浸透了,湿哒哒的粘在自己额头上。
男孩也正好在看步离,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唇角勾起一个邪邪的笑意:“你是我的同桌?我叫周琰,你叫什么?”说完很自来熟的、要将手搭上步离的肩膀。
步离刚想应声,感受到男孩这个动作,突然条件反射的一把挥开了对方的手。
大抵是上一次的事情,留给他的心理阴影有些沉重,才让他如此这般——犹如惊弓之鸟。
周琰一愣,右手不尴不尬的僵在半空。
下一秒,他黑了整张脸,皱着眉头,眼神凶狠的瞪着步离:“怎么,你这是怕我?还是看不起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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