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离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激动和无礼，他定了定神，匆忙解释道：“没有……抱歉，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语无伦次，让本就脾气暴躁的周琰一瞬间更是火起。

　　他抄起桌上一本厚厚的课本，卷成卷直接朝着步离的脑袋呼了过去，嘴里喝骂道：“蠢货，给老子闭嘴，吵死了。”

　　那“啪”一声巨响，顿时吸引了教室里无数的目光。

　　同学们纷纷看向步离和周琰，心中皆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这小子也是蠢的可以，坐哪里不好，竟然坐到周阎王身边，看他这蔫儿不拉几的模样，除了被虐死的份儿，还有第二条出路吗？

　　当然也有女孩子因为步离那俊秀的模样产生好感，进而同情怜惜的，于是在私底下小声议论周琰的过分。

　　步离被他打的身子晃了晃，脑袋嗡嗡作响，眼里甚至晕出了几许生理性的湿润，但很快就被他憋了回去。

　　他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双眼错愕的看向周琰。

　　周琰蓦然撞上他的眸光，凶狠的神情一凝，气焰竟莫名消散了几分。

　　“咳咳……”周琰不明所以的佯咳两声，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他犀利的目光朝四下一扫：“都他.妈看什么看，谁再看，老子挖了他的眼珠子。”

　　“……”

　　众人一时禁声，纷纷转过头去，有胆小的同学甚至下意识抓起桌上书本，恨不得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去。

　　打预备铃时，班主任走了进来，他带步离他们班的数学，正上这节课。

　　身形不算壮实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却有着十足十的威慑力，那是数十年教学生涯锤炼出来的气势。

　　他目光四下扫了一眼，最后不偏不倚的落在周琰身上，顿了一秒，班主任大步走过去。

　　“在学校谁允许你这样穿的，你校服呢？”

　　周琰看着班主任，不屑的笑了笑，将脸扭向一边。

　　班主任面色有些凝肃，他曲指叩击桌面：“问你话呢？”

　　“校服丢了。”少年张狂的语气里满是不耐之色。

　　他本以为这个老师会怒而奋起，直接将自己赶出去，然后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出去溜达。却没想到这个相貌平平、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不但没有生气，面上还蓦的笑了笑。

　　周琰看着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上讲台的背影，顿觉莫名其妙。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不上课，把班干部选出来，大家如果有想要竞选的职位可以直接上来，当然如果有觉得合适的人选，也可以举荐。”

　　对于这些活动，步离总是参与感不太强，他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做数学题，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上去竞选，只在同学们鼓掌的时候跟着一起。

　　身边周琰之后也没有再找他说什么，只是莫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时候，他突然爆了句粗口。话里是惊叹的语气：“卧槽，咱们班上啥时候来了这么正的妹子，这完全就是老子的菜啊！”

　　步离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果然站着个挺漂亮的女孩，巴掌脸大眼睛，皮肤白皙无暇，一头长发编了个蓬松的低麻花，身上简单的校服都让她穿出了种独特的韵味。

　　但这女孩再好看，也不是能让步离关心的事情，他只看了一眼，就又底下了头去。

　　一旁周琰还在兀自兴奋着，目光随着女孩下台而追了过去，如此过了许久，直到班主任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周琰，你上来帮老师统计票数。”

　　周琰一愣，诧异收回视线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周琰开口就要拒绝，想说这种傻逼事儿，你找别人做去吧。

　　但这话在蹦到嘴边之时，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好”字。

　　让他改变主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班主任的点名，方才那个名叫丘娅的漂亮女孩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

　　步离不太记得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在这节课结束时，班上所有班干部都已敲定，而他的同桌周琰，稀里糊涂的成为了高三（11）班的班长。

　　-

　　这样一个人来来去去的日子，也说不上难过什么的，因为是步离早已习惯了的——当然若是忽略他那个成天不得消停的同桌的话。

　　周琰看上了班上除步离外唯二的插班生——那个叫做丘娅的女孩。

　　他在私底下筹划着如何能将这个漂亮的女孩追到手，只是几次示好都被女孩毫不犹豫给拒绝了。

　　周琰有些挫败，心里的郁闷自然要找个地方发泄，而离他最近的步离，就成了他的受气包。

　　这天他逃课从外面打篮球回来，入座时手肘打翻了步离摆在桌上的水杯。

　　杯中温水一下都倒在了他自己桌上摊开的书本上，并顺着桌沿淌到了桌斗里。

　　周琰原本还没在意，但目光看到桌子里伸出一角的精美礼盒被水打湿，当下便黑沉整张了脸。

　　步离听见动静从试卷里抬头，匆忙扶起杯子，并找了纸巾给他擦拭桌上的课本。

　　只是动作到一半，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妈的，谁他妈让你把杯子放在这里的！”

　　这水杯是他自己碰倒的，然而步离也觉得自己放的位置不对，于是他没辩驳，只低声的道歉。

　　周琰冷哼了一声，甩开步离的手去拿桌子里的礼盒，他打开盒盖，步离看见里面是一条做功精致的水晶手链，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什么害怕沾水的物事，不然他怕自己弄坏了赔不起。

　　步离心存侥幸，接着却见周琰从手链的下面抽出了一笺粉色的信纸。

　　周琰打开信纸，里面不算长的一段文字，早已被晕染的面目全非，这让他的怒火一下达到了高潮。

　　“娘的，老子花了一整夜写的东西……操——”周琰口中骂骂咧咧说了一句，气得拍了一把桌子，却仍觉不解恨，目光转向旁边神情拘谨的步离，突然抬腿猛地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的力道很大，步离连带着椅子直接被他踹的一歪。

　　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了两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平衡住身子，不想混乱中，竟然将自己的课桌也带倒了。

　　“唔——”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中，步离和着椅子倒在地上，铁架和木板组装的课桌一下打在他的右手背上，疼得他不由闷哼出声。

　　周琰闻声低头，看着地上跌坐在混乱中的步离，一时有些怔愣，却也没有上去帮忙之类。

　　倒是一旁有两个女生看不过来，走上去小心的帮步离抬起那压着他手背的桌子，又帮他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码放整齐。

　　“你……没事吧？”隔走廊的林慧想了想，问还坐在地上的步离，“有没有摔着哪儿？”

　　步离盯着自己红肿而剧痛的右手，一股几乎没顶的恐惧瞬间袭上心头，他心慌的整个人都在颤栗。

　　“你的手！”林慧也猛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惊呼出声，“步离同学，你的手怎么样啊？”

　　步离浑身一震，从那种骇然中回过神来。

　　他抬头冷厉的看着周琰，那厌恨的眼神，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软弱与温顺。

　　别看周琰平日里一副凶神恶煞，二五八万的，可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骨子里也没狠到那地步，此刻被步离那眼神看着，一时有些心虚起来。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没开口，步离已经一脚对着他踹了过去。

　　步离平素隐忍，面对很多不公平的待遇都会选择沉默，可此刻竟然直接动了手，可见他情绪有多失控。

　　周琰被他拿一下狠狠踹在了右膝盖上，身子一晃险些载倒，站稳了之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步离，周围的同学也都是一脸吞鸭蛋似的表情。

　　其实也不怪他们会如此吃惊，不说平日里看着性子温软懦弱的人，竟然还会动手打人;就看他打的这个人，他可是胤城一中里妥妥的校霸，胆小的见了只敢绕道走，胆大的见了也要让三分的存在，这小子竟然，竟然敢对他动手……

　　但是步离现在脑子里乱的很，显然没功夫思考那些可能的后果，他从地上爬起来，在所有人还未曾回过神来的时候，飞一般都冲出了教室冲出了教室。

　　校医室坐落在胤城一中正东门旁边，离高三部的教学楼很远。

　　步离到达时，站在门口险些窒息，他胸膛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着，垂下的右手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校医室的医生这时候恰好拎着个保温桶出来，大概是要去食堂打饭，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那里弯腰大口喘息的步离：“同学，你哪儿不舒服吗？”

　　步离抬头，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他颤抖着将自己的右手伸过去：“医……生，我的手……”

　　话还没说完，校医已经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腕：“这是怎么会事！快进来让我瞧瞧。”

　　步离点了点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拼了多大的劲儿才堪堪忍住。

　　他爸从小教导他坚强，步离其实是很少哭的，除非实在过于哀恸。

　　右手传来十指连心的剧痛，像有一把烈火在灼烧，又像有无数冰凌在猛扎，那感觉让他心里恐慌极了。

　　——这只手，是他除了母亲之外最重要的希望，他害怕自己的右手会废掉，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

　　医生看着他面色惨白、双眼通红，又极力压抑的模样，心下不由怜惜，手上动作也轻了几分。

　　细细检查包扎过后，医生轻叹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不然就麻烦了，这些天注意着些，尽量不要用右手，每天过来换一次药，养一阵子就能好了……”接触到步离仍旧顾虑的神情，又补充说，“若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

　　这位校医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说话温和平顺，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信任感，步离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谢谢，医生……谢谢您！”

　　“谢什么，这是我职责所在，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精力充沛闲不住的时候，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你也别太紧张了，只是今后要注意些，”医生说着话，然后挥了挥手，“快去吃饭吧，晚了食堂该没饭了。”

　　步离从校医室出来，去食堂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窗口还开着，他没多少犹豫，就点了一个素菜。

　　刷卡时，阿姨瞧见他学生卡上孤零零的两位数，再看他那清瘦的模样，默不作声的给步离又添了两大勺的荤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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