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先生什么时候吃过那东西啊！”栀嫂暗暗道。

　　步离想起自己上回在家里泡了一桶方便面, 刚掀开盖子, 某个人就闻着味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满脸不赞同的说着这东西里面掺了多少有害物质, 并旁征博引的例举了一堆惨不忍睹的例子，然后直接整桶给自己丢垃圾桶里的事情，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他算是明白了, 这生意人的嘴, 就是骗人的鬼。

　　可是转念一想，顾寒渊一个身家不计其数、万人簇拥的大老板，因为自己的事情这样煞费苦心，又让他忍不住感动。

　　–

　　带奶奶过来的时候，步离就没打算让它老人家再回去乡下，所以但凡是对方用的上的东西，他都帮着一股脑带了过来。

　　什么做了一半的鞋垫啊, 还没织好的毛衣啊, 还有老人珍藏的那些关于爷爷和爸爸的遗物照片之类的，林林总总收拾了几麻袋。

　　都说乡下老人在城里呆不惯, 可是他们这里却不一样。

　　占地几百平米的三层大别墅, 还带泳池、前院、后花园, 就算住在一栋屋子里，也不会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而彼此打扰, 老人家在家里走两圈都得好半天,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活宝似的小祖宗等人伺候。

　　奶奶每天在家里转几圈, 逗逗孙子、做做饭 、偶尔摸着毛线团凭巧劲织几针毛衣, 近了在那建的和皇宫御花园似的小区里溜达溜达，远了偶尔被栀嫂拉出去参加参加社区老年活动。

　　小日子充实的不行，半点没有拘着，一段时间下来，那苍老的面色都显得红润了几分。

　　这天栀嫂带着奶奶出去买菜回来，俩人在厨房里择菜，奶奶就问道：“大妹子啊，你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

　　栀嫂道：“我在顾家做事都快三十年了，也是去年少爷决定在这里安定，就让我过来照顾着。”

　　奶奶闻言，一时有些沉默。

　　栀嫂平素话不多，但心思灵巧的很，加上她后来从步离那里知道接老人家过来的过程，前后一联想，很快便明白了。

　　她笑了笑，抓着奶奶的手轻轻拍了拍：“少爷之所以那么说，也是怕您在这里住的不安心。其实什么负担不负担的，这人老了，可不就得靠着子女照顾，您这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身子健健康康的，就是让他们放心安心，再说了您瞧瞧，这房子这么大，就是再多住几个人也挤不到哪去啊，老姐姐您说是吧！”

　　其实过了这么些日子，奶奶早也看明白了，这些后辈不会多她一口饭吃，她自己在这住的也开心自在。

　　可如果只是这样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这小渊对他们再好，也终究不是一家人啊：“我知道我们离离和小渊是好朋友，小渊是个大方讲义气的好孩子，可是我们也不好拖家带口一直赖在这里啊，小渊这以后还得娶老婆生娃不是！”

　　……少爷和小离少爷可不就是一家子嘛！

　　栀嫂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可是想到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事情，她也不好自作主张的乱说，于是只含糊道：“您可别想这么多，您和小离要真不住在这里了，我们家少爷才要急死呢！”

　　下午的时候，顾寒渊下班，栀嫂就将这事情和他说了。

　　顾寒渊沉默了一会儿，面上没什么表示，只道了句“知道了”就回了书房。

　　结果第二天下午回来，他突然就将一份文件摊到了桌上。

　　步离一脸的莫名其妙道：“这是什么？”

　　顾寒渊道：“房产转让书。”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顾寒渊道：“把这房子转在你名下。”

　　步离面色一下子变了：“顾寒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寒渊也不急，一伸手揽了他的肩膀，道：“我听栀嫂说，奶奶觉得这家住的不踏实，如果是你的，她也就能安心了吧。”

　　“可……可是……”

　　“别可是了，我的不就是你的，不然我挣那么多钱，给谁啊？”

　　“我不要，”步离拧着眉头道，“我又不是你养的情人，才不要你的房子。”

　　顾寒渊见他那一本正经固执样，忍不住笑了：“哟，你还知道‘情人’这词呢。”

　　步离却笑不出来：“顾寒渊，我给你说正经的，我们虽然在一起过日子，可我也是个男人，不能什么都要你的？”

　　顾寒渊见他转不过这个弯儿来，顿时有些泄气，顿了半晌，换个方式道：“那我不给你，给咱儿子总成了吧，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家产可都是他的。”

　　步离一听，顿时就给绕进去了，他愣愣的坐在那里：“那你直接写他名字得了……”

　　“他现在多大，就算我愿意，人法律能愿意吗，咱们可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难道你还想离开我不成？”顾寒渊板着脸道。

　　“我怎么会离开你！”步离脱口而出。

　　“那不就成了。”顾寒渊环过步离的肩膀，将笔塞他手里，然后抓着步离的手落在了合同书上。

　　等步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把着手在合同上签下了字。

　　步离不知道，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奶奶正站在他们身后。

　　——她是被栀嫂特意叫过来的，老人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时震惊难平、一时云里雾里。

　　“小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闹闹不是离离的儿子吗，你刚才……刚才怎么又说是你的儿子啊？”

　　步离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蹭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奶奶，一瞬间石化。

　　反观顾寒渊，还是全然一副波澜不惊。

　　他走过去扶了奶奶，转而对栀嫂吩咐了一句：“您先下去吧。”然后搀着奶奶坐到了沙发上。

　　奶奶身子有些颤，想起顾寒渊刚才说的那些话，脑子里乱糟糟的。

　　——原来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孙子，还有离离，他和小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寒渊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奶奶，闹闹是我和离离两个人的儿子，和我们都有血缘的。”

　　奶奶闻言，身子突然一震。

　　顾寒渊以为她是没听明白，却也不急，接着说道：“就像您刚刚看见的，我和离离不是普通关系，他是我的爱人，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虽然您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们……”

　　他还没说完，奶奶突然一把抓住了顾寒渊的手。

　　那力气有些大，让顾寒渊下意识止住了话头。

　　他本以为要让一个一辈子住在山里的老人接受那样的事情，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可是老人接下来的话，让顾寒渊和步离都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你的意思是，闹闹……是你和离离的孩子，”奶奶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道，“那他是你生的，还是……还是离离生的？”

　　顾寒渊：“……”

　　步离：“……”

　　二人一脸懵逼，千算万算、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剧情发展。

　　男人生子，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就是说给一个新时代、大城市里的年轻人听，对方都不一定能接受，更何况是一个久居深山、年逾古稀的老人呢。

　　——可事实上，这个久居深山、不谙世事的老人，就是毫无疑问的，相信了这件事情……

　　其实这事说来话长，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讲起。

　　奶奶抬眸看着对面墙壁，浑浊的眼眸里一片空茫，可又似乎藏了许多的东西。

　　许久，她慢慢的说道：“离离啊，其实奶奶不止生了你爸爸一个孩子，你阿爸他，还有一个大哥的。”

　　步离一脸的茫然：“爸爸的哥哥，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那大伯去的早，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已经不在好几年了！” 奶奶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也止不住指间的颤意。

　　有些记忆就像是被关在闸门里的海水，一旦开了闸，就如海啸般席卷而出，击的人血肉模糊：“那时候家里穷，哪有什么钱，他考上了大学也没去读，为了给你阿爹攒学费，辍学一个人去了城里打工，有一年回来，身子不太好，起初我们也没怎么在意，可是后来，他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然后……我和你阿爹带着他去十里外的村子里找了个老中医看，那医生说……说是喜脉，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哪里能信这种事，可到后来，竟真的……”

　　奶奶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步离忍不住追问：“那……那后来呢？”

　　“后来啊！孩子一天天长大，到了分娩的时候……却生不下来，折磨了我的阿荩两天一夜，最后大人和孩子，都没能保住……我至今记得，那小娃娃出生的时候，还哭了两声呢，细细弱弱的，惹人怜的紧，可是因为先天不足，最后也没能……没能存下来！”

　　步离一时间瞠目结舌，震惊的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他突然想起来，曾经有几次清明，爸爸带他去山里上坟，那个长满了青草的坟堆……还有他们从乡下离开的那天，奶奶拎着一个竹篮子独自去了山上，待了许久，回来时双眼却是湿润通红的。

　　奶奶抬起袖子抹了抹脸，随即却微微露出了个笑意。

　　“我当年只以为这不知道造的什么孽，我的孩子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现在你竟然也……可是幸好，幸好我的离离还好好的啊！”

　　顾寒渊从桌上抽了纸巾递给老人，奶奶接过来擦了擦眼角，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顾寒渊的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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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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