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嫂正在厨房做饭, 听见动静跑出来，当下忍不住叫道：“少爷怎么又换车了，哎呀，这得多少钱啊？车库都要放不下啦！”

　　那时候顾先生怎么说的，他说“没多少钱, 便宜着！”

　　步离想着顾寒渊当时买白菜一般轻飘飘的语气, 心情实在复杂。

　　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步离心底默默地想。

　　那样的认知，从未有过的明确。

　　–

　　顾寒渊坐在车上, 食指无意识的轻轻扣击着方向盘, 过了几分钟，又翻下车顶的镜子, 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将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襟理的整整齐齐。

　　步离和同学们道了别，走到车边停下：“顾先生。”

　　顾寒渊不动声色放下自己落在领带上的手：“上来吧。”

　　步离下意识走到后座，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打开车门，当下一时有些窘迫。

　　顾寒渊用中控打开了副驾驶：“到前面来。”

　　步离顿了顿，顺从的转到了副驾驶。

　　顾寒渊见他坐好了，抬手就要给他系安全带。

　　步离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一惊，身子下意识朝后躲闪, 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座椅靠背上。

　　“我，我自己来就好了……”感受着男人因为靠的太近而喷洒在自己身上的气息, 他一时紧张的连说话都磕巴起来。

　　顾寒渊避开了步离伸过来的手：“别动。”

　　他的声音不高, 却隐含着几分警告意味, 步离一下顿住了。

　　顾寒渊给他系好安全带，坐直了身子。

　　步离一颗心莫名的怦怦乱跳，都有种想即刻逃离这车内狭小空间的冲动。

　　顾寒渊启动车子之前，又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反手在后座摸了摸，他取过一大捧的红色玫瑰花，递到步离面前。

　　步离满脸疑惑：“顾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顾寒渊下意识想说他废话，但记起Lucca文件中反复强调的话语，转而温和了语气，道：“送你的。”

　　“送，送我的……”步离简直莫名其妙，“顾先生，您送我花做什么？”

　　“想送就送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顾寒渊不由分说的将花塞到步离怀中，“拿着。”

　　“……”步离被迫接受了，心里却满是怪异，犹豫半晌，他还是将花递回去，“我，我不要。”

　　“不要你丢了。”顾寒渊脱口而出，但说完后，眼角余光瞥见步离面上的僵硬，当下就有些后悔了。

　　步离沉默了一会儿，笨拙的道：“丢了很浪费，要不，要不您送给别人吧！”

　　送给别人？

　　这么大一捧玫瑰花，每一支可都是他自己亲自挑选的，花费了整整近一个小时……他顾寒渊什么时候对别人费过这般心思，而步离竟然让他将这花送人。

　　顾寒渊耐着性子跟着店员一支一支修剪枝叶的时候，曾忍不住设想过步离收到花时的种种反应，可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的一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看着少年急于撇清什么的模样，顾寒渊觉得心就像被锤了一拳，又闷又痛，脚下一滑，猛的就踩了油门。

　　车子一下冲出去，险些与前面的车追尾。

　　“小心——”步离后背重重的撞击在车座上，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顾寒渊心里也是一惊，他猛的打方向盘，险险将车子拐到一旁，车身与前面的车辆擦身而过，甚至由于惯性掠出了老远。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时间传来此起彼伏的刹车声。

　　顾寒渊没理会那些人，他偏头看向步离，见他面色惨白，心中顿时一紧：“你怎么样，没事吧？”

　　步离狠狠撞在椅背上，又因为急转弯的惯性甩向一边，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估计整个人都得从车窗被甩出去。

　　等到车子平稳下来时候，他的双手还保持着之前出于本能紧紧捂住自己腹部的动作。

　　他抬头看向顾寒渊，心有余悸道：“你干什么，很危险啊？”

　　他声音很大，到后半句时，几乎是吼出来的。

　　步离平日里就是真生了气，最多也是转就就走的不理人，顾寒渊从没见他这样过，当下不由愣住了。

　　步离伸手要打开车门，然而努力了半天，都没有弄开，于是只好回过头来：“你把门打开。”

　　顾寒渊：“你要干什么，现在在马路上。”

　　步离静静地看着他，情绪渐渐就有些失控，然后他突然抓住车门把手用力的拉扯，一边拉扯一边叫道：“你把门打开，打开，我要下去。”

　　顾寒渊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再顾不得那么多，他找了个车流的空隙，换道将车开向一边，双手制住步离的动作：“步离，你冷静点，冷静点，我让你下去，但是别乱跑，好吗？”

　　步离嘴里一直叫着下车，顾寒渊见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终于将车锁打开了。

　　步离一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谁想刚落地，脚下一软，整个人就摔到了地上。

　　顾寒渊慢了一步没拉住他，眼看着步离栽到地上，手忙脚乱的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绕过去扶他，却被步离一下推开了。

　　步离从地上爬起来就走，顾寒渊匆匆拽住他的手臂，他见对方挣扎的厉害，最后干脆一把将人按到了怀里。

　　交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男人站在那里边上拉拉扯扯，一时有些莫名。

　　“哎，你们俩干什么呢？”为首的交警队长道。

　　顾寒渊额头都沁出了汗水，他见安抚对方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忍不住大声呵斥道：“步离，你冷静点——”

　　步离被他吼的浑身一僵，终于从那种虚妄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同时浑身的力气都好像在一瞬间被抽干，虚软的朝地上滑去。

　　顾寒渊眼疾手快的接住他，迎上少年眼中的恐惧和无助，他呼吸一滞，心疼道：“步离，你到底怎么了，有我在，你别怕。”

　　步离指尖微微动了动，他颤抖着抓住顾寒渊的手臂，整个人软倒在了他怀中。

　　交警都被这阵仗弄懵逼了，差点忘记自己赶过来的原因，顿了顿，问道：“这是怎么会事？谁是司机，驾照拿出来看一下。”

　　顾寒渊看向说话的交警队长，寒气森森道：“滚——”

　　交警一愣，面色顿时不好。他执法这么多年，还从为见过违规还敢这么狂的人。

　　旁边一个年轻人见他这么跟自己头儿说话，顿时不乐意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扰乱交通秩序还不服管，驾驶证不想要了吧！”

　　顾寒渊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烦乱，看向那个中年白发的交警队长：“抱歉，我方才有些失控，驾照在车上，你们自己拿，我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他很少有这样失去风度的时候，可见是真的情绪失控了，稍微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对这交警撒无名火的行为过分，只是一面担心着步离，便无法考虑到那么多。

　　顾寒渊说着话，飞快拦下了经过的一辆出租，然后抱着步离坐上去。

　　那个指责顾寒渊的年轻交警回过神来，指着开出去的出租车，大声叫道：“哎，你站住，肇事潜逃你这是——”

　　“行了，人都走了，别叫唤了。”交警队长一把拍下他举在空中的手。

　　小交警愤愤不平道：“那就让他这么跑了？”

　　交警队长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长进没有，那年轻人看着不太对劲，要真耽搁了治疗有个三长两怎么办，还有他们这车还在这，人跑的了吗？”

　　小交警听他这么说，顿时羞愧难当，挠着头站在那里干笑。

　　–

　　顾寒渊抱着步离坐在后座，行到半路才发现他手臂手掌上都是血迹，伤口还混合着灰尘和沙粒。

　　他在身上摸了摸，翻出一条绸帕给步离擦了擦，力道没多大，却引的步离又是一阵战栗。

　　顾寒渊赶忙停下了动作，他用那帕子轻轻缠住步离的手，然后抬手摸了摸步离的额头，擦去他额角的冷淡。

　　到医院时，步离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显得格外沉默，不管顾寒渊问什么，他始终半句话步说。

　　沈漾这两天去了B市，不在胤城，接到电话的时候，安排了自己的一个得意门生来接待他们。

　　那人带着步离去做了检查，然后给他处理伤口，等包扎好了，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幸好宝宝没受到惊吓，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

　　从医院出来，江择正好赶过来，他见顾寒渊和步离面色都不好，担心的问道：“顾总，小离还好吗，没事吧？”

　　“没大碍，”顾寒渊道，转而问，“交给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江择点了点头：“幸好没造成什么后果，我已经跟交警队说清楚了，现在送你们回家还是去哪？”

　　顾寒渊道：“回去吧。”其实他原本还订了位置要带步离吃东西的，只是现在出了这茬，别说什么浪漫晚餐，他连一口水都有些喝不下了。

　　从诊疗室出来，一直到回车上，顾寒渊始终拉着步离的手。

　　江择时知道步离怀孕的事情的，只是却不知道顾寒渊心里对步离的定位，这时候见他从始至终拉着步离的手不放开，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顾寒渊见他频频瞟过来的视线，真想伸手给他一脑瓜：“你集中注意力，好好开车。”

　　江择一下坐直了身子，再不敢朝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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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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