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程忽然从旁边的林子里出来，双手插兜，头发稍微有点凌乱，穿着纯白T恤、灰色休闲裤，看起来颇有青春范，唯一不搭的是……踩着一双人字拖。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接地气的造型，沈轻研心里有点好笑，但这显然不合时宜。
“我……顾爷爷让我出来看看你。”
余程瞥了她一眼，顺手折了旁边的树枝拿在手里把玩，“我没事。”
沈轻研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事，不过既然顾爷爷让她帮忙照看，她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于是走到他旁边，有样学样的折了根树枝把弄着。
“很可笑是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程突然开口道。
他眼神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你的拖鞋吗？”
余程收回目光，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人字拖上还有个宝马标签，他沉默了一瞬间，耳尖开始泛红。
“……外公买的。”
沈轻研看到他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而且一笑还停不下来。
余程：“笑够没。”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穿成这样跟你平时的样子很违和。”
“我平时什么样？”
她原本还在乐，听到他这样问，瞬间笑不出声了。
他平时什么样？就是清高傲然，不搭理人，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余程没追问，看她表情就了然了。
沈轻研其实能猜到余程家庭并不和谐，但是没想到他似乎跟父母的关系都不好，唯独在顾爷爷那里时会卸下一身盔甲，低头蹲坐在小院子里围着一堆木头耐心敲击。
“你……为什么不想见到你妈妈？”
“我为什么想见她？”
“唔……”沈轻研说不出来。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而且都各自有了新家庭，我一个人挺好的，没必要跟他们瞎参和。”
他三言两语便把情况概括了，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事与自己无关。
沈轻研懵懵懂懂，她不太能理解父母离婚意味着什么，但却对他与自己一样缺少父母陪伴深有感触。
她没察觉到自己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多了丝怜悯，余程却能清晰感受到，本来已经缓下来的情绪莫名其妙开始烦躁，他把手里的树枝扔下，起身头也不回便走了。
沈轻研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他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反应过来后忙跟了上去。
围在顾爷爷家门口的村民已经散了，余程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眼看着他进了屋，沈轻研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奶奶刚好准备好午饭，听到脚步声忙迎上去，“研研啊，余程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
“唉，”奶奶叹了口气，一脸心疼的表情，“余程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前几年离婚了，过了没多久又都有了新家庭。孩子跟着爸爸过日子，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个伴。听说后妈又生了娃，现在分开住，余程也没大人管着，一个人怪可怜的……现在老顾女儿想回来带他一起生活，他也不愿意。”
沈轻研没说话，想到余程今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夹到口里的饭菜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她没胃口吃饭，又怕奶奶担心，只好扒了几口才放下碗筷。
“爷爷奶奶，我吃饱了，先去写作业了，你们慢慢吃。”
“怎么吃这么少呢？再吃一点吧，跑那么快……”
回到房间，沈轻研拿出手机不自觉点开和余程的对话框，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看过他的朋友圈，这么想着，她点开了余程的朋友圈，有点心虚地捏了捏耳垂。
应该不算视奸吧？身为班长，响应老周的号召关心同学的心理健康问题而已。
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沈轻研心安理得刷起了余程的朋友圈。
余程的头像是一片黑，只有右上角有一个不显眼的亮点，相册背景也是同一张，简单得不像样。只是意外的是，余程的朋友圈并没有设置三天可见或者别的权限，完全开放，只是一滑就能滑到底，总共就两条动态。
第一条是今年六月的，照片是晨希中学的大门口，配图只有两个字：再见。应该是初中毕业时随手拍来纪念的照片，不太清晰，有点糊，角度也有点偏。
第二条是一个月前，也就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拍的是一中的大门，同样毫无技术可言的随手拍，配图也是两个字：你好。
这是第一次在公交上遇到他时拍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余程的朋友圈看到时间线与她有关的动态，沈轻研心跳开始加速，她忍不住点开照片，却在看到某个身影时愣了愣。
照片的左下角，一个绑着马尾，背着书包的身影尤其熟悉。
这不是……她吗？
应该是那天从公交车上下来之后，她走在余程前面，他在后面拍照时不小心拍进去的，身影有点模糊，被抓拍的晃动马尾俏皮的往旁边翘起，只是应该是角度问题，画面中除了一中校园的建筑画面，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但却不显得突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轻研才呼出一口气，把界面关掉，强行打起精神开始写作业。
傍晚时奶奶又做了些马蹄糕，沈轻研自告奋勇提出要给顾爷爷送一点过去，自己装好之后便小跑着出门，离顾爷爷家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深呼吸几下，等急促的气息缓下来后才继续走。
顾爷爷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沈轻研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招呼她进来坐。
从进门开始就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人把手里的马蹄糕递给顾爷爷，结果对方还没接稳她就松手了，还好老人家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就全摔了。
“你这娃娃在想什么呢？魂都没了。”顾爷爷笑着打趣道。
沈轻研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个……顾爷爷，怎么没见到余程呢？”
“哎哟！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原来在找程程啊……”眼瞧着沈轻研脸都通红了，顾爷爷没再逗她，“余程吃过午饭没多久就回市里去咯，说是有事要忙。你说他一个学生的，学校在放假还能有什么事要忙的，我看是在乡下和我这个老家伙待不住了。”
回去了啊……
沈轻研不自觉有点失落，听到顾爷爷这么说忙开口安慰。
院子里多了一张崭新的椅子，木板被磨得铮铮发亮，没有一丝毛刺，在红澄澄的夕阳下泛着光。
——
在乡下呆了一周后，七天的国庆小长假正式结束了。
上学第一天，课室里沸沸扬扬的，大部分人低头奋笔疾书，浪了七天的代价终于在这一刻通通化成报应还回来了。
唐琦琦早就跟沈轻研通过气了，结果回来才发现还有一张卷子忘写了，这会正奋力补回来。
沈轻研坐在她旁边，撑着下巴，发呆。
“听说今天就会出月考的成绩了，刚才佟达跑去办公室打探风声，我们班的数学平均分好像全年级最高，全级最高分也在我们班，我猜应该是你……”唐琦琦边写边和沈轻研讨论当下最热的话题，结果叨叨了一会发现旁边的人没反应，她停下笔，伸手在沈轻研面前晃了晃，成功把人的魂给扯回来了。
“怎、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今天刚放假回来你怎么跟失了神似的，跟你说话也没反应，待会上课还这种状态，你小心被开刀。”唐琦琦警告了她一番，又低下头继续补作业，“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让我帮你开导开导？”
沈轻研的目光又在自己位置的方向扫了眼，看到空空如也的两个座位，视线又飘到了课室门口。
“等余程？”
唐琦琦轻飘飘一句话，成功让沈轻研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没有！别胡说。”
“好好好，我不说，那你能说说看为啥走神吗？”
“刚放完假回来有点不习惯而已。”
“你拉倒吧……”唐琦琦正想说什么，早读铃声响起，老周跟闪现似的，瞬间出现在课室门口，她只好闭嘴了。
沈轻研忙回到自己位置。
“都收拾一下，准备下去升旗。抄作业的同学啊，别藏了，就这点时间想补回七天的作业，你们当自己有七双手吗？”老周在佟达的桌面上敲了敲，佟达忙把没来得及收好的卷子往桌肚里塞了塞。
“班长组织同学下去了，别拖拉，一会被校长抓到了我也保不住你们。”
一群还在补作业的人慢腾腾拖到最后一秒才肯动身，沈轻研松了口气，正想下楼，出教室门时迎面撞上了余程，也不知道磕到哪里了，只觉得脑门发疼，只好下意识捂住额头。
余程单肩背包，另一只手原本插在校裤口袋，这会攥住她的手腕看她额头撞成什么样了。
“抱歉。”
他剪了头发，原本几乎要盖住眉毛的刘海变短了一截，露出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更加清爽干净。
沈轻研失了会神，反应过来后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红着脸低头道：“没事……那个，赶紧去操场升旗了，一会老周要骂人了。”说完便想跑，结果余程猝不及防堵住了她的去路，被逼得无处可逃，整个人被堵在了墙角，只得被迫抬起头看他。
“跑什么跑？让我看看。”
喜欢在你心间撒欢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在你心间撒欢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