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夹雪簌簌而下，屋内和屋外的空气差让玻璃窗结上薄薄一层雾，在外面的映衬下，连带着房间内都起了几分凉意。

　　沈苑紧了紧身上的居家毛衣，在咖啡杯里添了一点热水。

　　客厅桌脚边堆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几件女士衣物，两本书。

　　她出行向来节俭，身上的衣物都是来到北京置办的，现在回澳门，也不必全带走了吧。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提示，“明天中午见，陆辛。”

　　沈苑在对话框里缓缓输入一个“好”，却是怎么都没有发送出去。

　　她打开最近通话，牧黎川的名字排在第二位，将近一天没联系，沈苑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了。

　　牧黎川是在今天早上六点接到副局电话后离开的。据津门的线人报告，最近两天在津门的地下赌场似乎有活动，据悉赌场创始人要在这里面见大客户，消息来源可靠，这次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牧黎川带领警队队员要到津门走一趟，全面配合津门警局的活动。

　　他行动很迅速，走进浴室用了十分钟便恢复成那个锋利严肃的警局大队长。

　　他声音放到最轻，但还是吵醒了在躺一旁守着他的沈苑。

　　见她一脸迷惘的拥着被子看着他，牧黎川嘴角的笑就没放下。他俯身掖了掖她的被角，轻柔的吻落在沈苑额头，“津门那边案子有了进展，头儿让我过去一下。”

　　沈苑的思绪稍稍清明，被罩在他大掌里的小脑袋点了点，“好。”

　　她声音里还带着刚起的哑，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可爱至极，牧黎川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

　　“阿苑，等我回来。”

　　早上他的‘等我回来’还萦在沈苑耳边，但是可能这次她又要失约了，沈苑苦涩一笑，就算是手里捧着热茶但指尖也异常冰冷。

　　她又要抛下他一次了。

　　这一次，像牧黎川那么高傲的人，应该不会再等她了吧。

　　他值得更好的人，自己不配。

　　手机铃声响起，沈苑仓皇间抹掉眼角的湿润。

　　“在干嘛？”牧黎川那边背景音嘈杂，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的传进她耳朵里。

　　“没做什么。”沈苑吸了吸鼻子。

　　牧黎川当即皱了眉。

　　“感冒了？”早上走的时候她状态还好。

　　“没有，只是刚刚看了感人的电影。”沈苑慌忙找个借口搪塞。

　　那边的牧黎川似乎被她的回答逗笑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那边的任务怎么样了，你，注意安全。”沈苑顿了顿，嘱咐道。

　　“嗯，明天上午有行动。”牧黎川回答，“别担心，等我。”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音，“牧队，副局找你呢。”

　　“别和嫂子打电话啦。”

　　又传来几个起哄的声音。

　　“嗯。”从来以冷面示人的牧黎川打起电话后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放下过，小警察们还是头一次见老大这样，纷纷壮起胆子来调侃牧黎川。

　　“还有事，我先挂了。”他声音匆匆，但还是轻柔的，能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好，那再见。”沈苑忍住鼻酸，道了声再见。

　　副局那边催的急，牧黎川也没听出沈苑的异样，当电话那端传来机械的嘟嘟声时，沈苑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说是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

　　------

　　这一夜几乎是彻夜难眠，沈苑有些头昏脑胀，对着镜子扑了冷水在脸上，混沌的思绪才终于清明。

　　客厅里的时针指向十一点，陆辛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阿苑，该下来了。】看着手机里陆辛发来的短信，沈苑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行李箱的拉杆紧紧的握在手里。

　　随着房门缓缓关闭，空荡的房间终于消散了人气。

　　在电梯口等待的时候，放在挎包里的手机传来电话铃声，以为是陆辛，沈苑没有在意，可以那电话铃却响了停，停了响，昭示着来电人的急促。

　　沈苑拧了眉，是一个未知号码。

　　电梯来了，她一边走进一边接听。

　　信号不好，电话那端断断续续的。

　　“沈小姐，我是林杨。”沈苑勉强听清对方的名字，林杨是跟在牧黎川身后的那个小警察，沈苑对他印象很深。

　　“您好。”她轻咳一声，回答。

　　“牧队在抓捕行动里受了重伤，现在进了急救室，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林杨的声音带着急促与担心。

　　完整的句子沈苑没听清，但是牧队，重伤，急救这个词已经足够让她方寸大乱。

　　“喂。”她尝试着与林杨进行沟通，但是对面的声音仍旧断断续续。

　　沈苑匆忙的扑倒电梯按键前，按下离她现在最近的一层楼，电梯门开了，她形色匆忙，与进电梯的人重重相撞。

　　“小心一点啊。”那人没好气的嘟囔道。

　　沈苑顾不上肩膀的疼痛，对着电话那边询问，“他情况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牧队被犯人一枪打在胸口，医生正在手术，我们在津门市XX医院。”

　　沈苑用右手握住捏着手机的左手手腕，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我马上到。”

　　顾不得多事的行李箱，来不及等新的一班电梯，沈苑奔向逃生通道，不要命的向下跑去。

　　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她脚腕传来尖锐的痛感，沈苑的脚步却未停，只希望能再痛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牧黎川受得同都转移到她身上。

　　陆辛从没见过这样不理智的沈苑，她强硬的拉开车门，瘫坐在副驾驶，几乎是带着哭腔吼道，“去机场。”她的泪已落了满脸。

　　本来两人约好中午吃过饭再离开，但是沈苑的神色实在焦急，陆辛踩了油门，调转车子方向，驶向通往机场的高速。

　　“怎么了？”他把西装里的手绢递给沈苑。

　　“他，他受伤了。”沈苑的眼泪吧嗒一声掉在手机屏幕上。

　　“怎么都没有最近的票。”她急的已经尖锐了声音。订票软件上显示的最近一班去津门的飞机，也在下午六点。

　　牧黎川危在旦夕，沈苑只想立刻赶到他身边。

　　陆辛看着满脸仓皇的沈苑，她的眼泪让他心痛，不过这眼泪却是为其他男人而流。

　　手里的方向盘握的死紧，陆辛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他都带不走她了。

　　“你要去哪，我来帮你订。”红顶，陆辛踩下刹车，伸手将沈苑凌乱的长发缕顺。

　　“津门。”沈苑一心一意都铺在对牧黎川的担心上，她根本没发觉陆辛不合时宜的动作。

　　陆辛的行动效率很快，他用车载电话波动自己的首席秘书，让他定最近一班飞往津门的机票，沈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过了一会儿，秘书那边回复，“最近一班在十二点，只有经济舱，boss要定吗？”

　　“嗯。”陆辛应道，“一张就好，是沈苑的名字。”

　　“沈特助？”秘书有些疑问，今天刚接到消息，不是陆总和沈特助今天都回澳门吗？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很快便与航空公司那边联系好了。

　　“好了，信息几分钟后会发送到沈特助的手机里。”

　　沈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了一点。

　　“大哥，谢谢。”她满怀愧疚的看着陆辛，每次在她遇到危难时他永远无条件的向她伸出援手，“也很抱歉，不能和你回澳门了。”

　　陆辛强扯着一抹笑意，“没事，我先回去，在澳门等你。”

　　可是沈苑，却避开了他炙热的目光，久久没有回答。

　　一路疾驰到机场，沈苑匆匆和陆辛道别，便立刻下了车，陆辛透过车窗看着沈苑奔跑的背影越来越小，他清晰的知道，沈苑对牧黎川的爱，无论八年前，还是现在，始终都未曾改变。

　　而他，对沈苑而言，是最好最好的大哥，不掺杂任何男女感情。

　　陆辛自嘲一笑。

　　不过这样也好，能以这样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也是一种福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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