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黎川目送着沈苑上楼，看到她房间的暖灯亮起后，才缓缓拿出手机。

　　十多通未接来电，连一向很少主动联系他的牧京都打了两通电话，剩下的分别来自叶芳菲和牧景川。

　　还未等他回拨，景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电话那端的语气很急，“哥，你在哪？”

　　“你去沈家了？你在沈家家宴上说沈苑是你未婚妻这事儿已经传到家里了，你赶快回来。”

　　“嗯。”牧黎川低低应了一声，语气不急不躁。

　　手机显示又有新的电话进来，牧黎川看了一眼，是沈苑，他二话没说便挂断了景川的电话。

　　“怎么了？”沈苑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牧黎川嘴角敛着笑意。

　　“唔，你还没走？”沈苑站在窗前，透过乳白色纱帘看到银灰色的路虎还停在楼下。

　　“刚刚回了景川的电话。”牧黎川抬头看向沈苑所在的楼层，果不其然，一个纤细的身影倒映在窗子上。

　　“怎么了，想我了？”听着她浅浅的呼吸，牧黎川放柔声音。

　　沈苑却没说话，眉头微微皱起来。

　　牧景川为什么来电沈苑猜的八九不离十。

　　沈苑身份特殊，在沈家家宴上的亮相本来就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而牧黎川非但不避，还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牧家大少爷和沈家私生女，这样劲爆的消息已经在世家圈子里传开了。

　　怕是叶芳菲和牧京也要大怒吧。

　　沈苑伸出手碰碰布帘上的流苏，眼底藏着一抹阴鸷，她开口，声音有着几分委屈，“景川肯定要恨死我了。”

　　牧黎川放在方向盘的右手微微一顿，从沈苑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道。

　　“八年前，景川私下里找到我，为了保护你提出让我离开的请求，我照做了，但是没想到却食了言。”沈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

　　“现在，我又重新和你在一起，他一定恨我到了极点。”

　　牧黎川的脸色骤变，手里的手机几乎要被他捏碎。

　　“景川让你离开？”他从牙关逸出一句话。

　　“嗯。”他的声音里藏着痛苦，沈苑咬唇，强迫着自己不要心软，“当时他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国外的学校、公寓，我同意离开却没接受他的提议，后来便出了沈一寒的事...”

　　牧黎川下颚紧绷，一点一点消化着沈苑的话。

　　他一向疼爱的弟弟，竟然背着自己做出这种事。牧黎川想到八年前牧景川知道沈苑离开后的反应，有些惊奇也有些轻松。现在看来，惊奇的应该是沈苑没有接受他的帮助，轻松的应该是无论如何沈苑还是离开了。

　　牧黎川曾经不止一次的和他强调过，要拿沈苑当成自己的亲嫂嫂对待，而牧景川，居然是这样做的？

　　“我先回牧家一趟，你好好休息。”牧黎川声音沉沉，“阿苑，现在没有任何人能让我们再分开。”

　　车子发出一声轰鸣，转眼便隐匿在夜色里。

　　沈苑靠在墙上，紧攥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着，她嘴角勾出一抹笑，却带着几分苦涩。

　　沈家，牧家，那些曾经重伤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想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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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景川在牧家大宅门口不安的踱步，额角隐隐发痛。

　　刚刚在医院值班的他接到叶芳菲的电话，立刻驱车赶回家，中途联系了方子喻，算是把事情的经过大体了解。

　　想起那天在咖啡厅和沈苑谈话的内容，牧景川的脸色晦暗不明。

　　她挑选这样的日子回到沈家，道出沈一寒那件事的内幕，引得沈正平当着全部家族的面为她正名，沈家已经被搅成一锅粥，现在她的目标该转移到牧家了。

　　牧景川眼皮重重一跳，那说明，牧黎川怕是知道了他当年和沈苑的谈话。

　　车轮划过地面传来尖锐的摩擦声，将牧景川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

　　见到是牧黎川的车子，他大步向前走上去，却只见牧黎川强硬的推开车门，脸色冷峻的可怕，还未等他张口，一记重拳已经硬生生锤在他的右脸。

　　“你疯了？”血腥味溢满口腔，牧景川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不敢置信的望向牧黎川。

　　天色已晚，牧家大宅周围树影婆娑，牧黎川眼底泛着愤怒的光。

　　牧景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被他的目光所震慑，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到底怎么了，哥，你说啊。”

　　牧黎川的声音低沉嘶哑，“八年前你背着我和沈苑说了什么？”

　　他动作迅速干脆，下手丝毫不留情面，使足了十成力气，又一拳打在牧景川肚子上，被这股力量冲击，牧景川仰倒在地，只觉得似乎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被这一拳捣碎了。

　　牧景川身体素质一般，牧黎川两拳就能要了他的命，他捂着独子难受的□□，门口的警卫兵见状不妙，连忙跑过来，但因为两人的身份，又不敢轻易拉开。

　　看来沈苑真的把当年他们之间的谈话告诉牧黎川了。

　　牧景川心头一跳，他侧身吐出一口血水，“当时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哥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

　　本以为这样的话会让牧黎川动容，但他仿佛更加愤怒。

　　牧黎川走到景川身边，俯身抓住他的衣领，“我说过，沈苑就是你的嫂嫂，就是我的命，你让她离开，就等于要我的命。”

　　“你要造反吗？！”两人之间的争执，警卫员发现后第一时间便告诉了牧父，在叶芳菲的搀扶下，他快步走过来，拐杖狠狠的敲了两下地面。

　　“景川。”叶芳菲看到牧景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跑到他身边。

　　“好好的，你们这是干嘛？”叶芳菲不解的哭诉道。

　　“哥，当年的事我不该瞒着你，但是这次沈苑回来，她的目的绝不单纯。”牧景川手撑着地慢慢起身，就算是知道牧黎川会恨他，有些话他还是要说。

　　“那天的录音你也听到了。”见牧黎川没回应，他又补充道。

　　那天在警局门口遇见沈苑，牧景川约她去咖啡馆聊聊的时候，把沈苑说的话录了音，经过剪辑发给了牧黎川。他以为牧黎川听到之后就不会再对沈苑有什么感情，现在的结果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又是因为那个沈苑？”这个名字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在叶芳菲耳边。

　　“因为这个女人，你把自己的亲弟弟打成这样？我看你是着了魔。”叶芳菲颤抖的指着牧黎川。

　　“你忘了以前的自己有多颓废吗？”她不禁想到沈苑离开后的牧黎川，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在训练营里暴瘦，在实战演习里因为走神操作失误差点没了命。

　　叶芳菲在心里咒骂了沈苑一万遍。

　　她不告而别，差点毁掉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现在突然回来，又使得他们兄弟离间，扰的沈家牧家都不得安宁。

　　牧黎川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的父亲正皱眉凝着她，满脸不满；叶芳菲发髻凌乱，嘴里不停的说着沈苑的不好；而牧景川，右脸肿的老高，满脸我为你好的模样。

　　他发来的录音牧黎川听了，无论沈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在意。

　　因为在听到她颤抖着说出‘任人宰割’时，牧黎川的心就被碾碎了。

　　他最敬重的父母，疼爱的弟弟，都是刽子手。

　　让他最爱的女孩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让牧黎川自己失去灵魂，行尸走肉。

　　“沈苑就是我的命，她想从我这儿拿什么，我都给。” 牧黎川的声音在夜风中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坚定且不容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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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点，沈苑从梦里醒来，伸手朝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摸去，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起身下床。

　　纯净水倾倒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尤为清晰。

　　似乎是心有所感，沈苑不经意的望向楼下，突然间全身僵住。

　　牧黎川站在楼下，靠在车门上抽烟。

　　月光清冷，他食指和中指间的火星忽明忽暗，而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沈苑家的方向。

　　因为没开灯，沈苑站在床边牧黎川也没有发觉。

　　一地烟头，他似乎已经守了许久。

　　记忆里的年少的牧黎川，虽然个性张狂，但是却很少沾烟，只是因为她不喜欢烟味。

　　沈苑眼眶涩涩的，她拿起手机拨通牧黎川的电话。

　　牧黎川看到是沈苑的来电，面上闪过惊讶，不过还是很快接起。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声音轻轻柔柔的。

　　“你在哪？”

　　“在家。”

　　“真的吗？”

　　“嗯。”电话那端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牧黎川，我很想你，现在就想看到你。”沈苑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哭腔。

　　窗外的牧黎川，身形一顿，立刻把手里的烟熄灭。

　　他一边打开车后门拿出一件新的外套，另一只手将电话放在耳边的动作没变。

　　“等我。”他声音很低，带着莫名的安心力量。

　　沈苑看到他挂了电话，很快脱下身上原本的衣服，换上新外套。

　　他还记得她不喜欢烟味。

　　沈苑终于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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