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姐，好久不见，你比当年还要惹眼。”牧景川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你也是。”沈苑拿起面前的黑咖啡，轻饮一口。

　　“没想到你会做医生。”贴身的白大褂称的他面如冠玉。

　　“人长大性格都是会改变的。”牧景川顿了顿，回答。

　　沈苑的笑意未达眼底。

　　那天在沈家后门，一向人畜无害的牧家弟弟脱去伪装，用软言软语句句算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沈苑那时才认识到真正的牧景川应该是什么样的。

　　后来的日子，偶尔想起牧景川，也觉得他会是个成功的商人，但是医者仁心，他现在成为了医生，倒是出乎沈苑的意料。

　　“我哥因为工伤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后来听林杨说有个沈小姐，我当时就想到会不会是阿苑姐你。”牧景川故作轻松的口气，慵懒的伸手抚平衣领上的微微皱褶。

　　见沈苑没回答，他又接着说。

　　“是了，只有见到你我哥才会方寸大乱。”

　　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沈苑冷笑一声。

　　“你不必担心，我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回澳门的机票定在下周二，算来只剩六天。

　　“你走这几年，我哥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就算我把你留下的信给他，他居然也不相信那是你的本意。前几年与家里的关系几近破裂，因为父亲身体每况愈下他现在才会时不时的回老宅看看。”牧景川语气柔柔，眼里却带着敌意，“但是你现在又回来了，你觉得我哥还会让你走吗？”

　　“怎么，难不成牧二少又要逼我走一次？”沈苑敛了神色，食指划过桌面。

　　牧景川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当年让你离开，是我当时年纪小，做事欠了考虑，没想到会给我哥给沈家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可是现在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牧景川低下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悔也有几分请求。

　　沈苑离开，沈一寒落水受了惊吓，沈正平为了去机场截人半路出了车祸，牧黎川彻底自暴自弃，搬出牧家大宅，牧家关系变的紧绷，这些后果是牧景川没有想到的。

　　沈苑离开时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牧景川在这场风波里变成了局外人，而那天和沈苑之间的谈话，他谁都没有说。

　　“打扰你们的生活？”沈苑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倏的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的声音极冷，“名誉扫地的人是我，被迫离开的人是我，受苦受难的是我，而你们这些始作俑者，是凭什么要求我远离你们的生活？”

　　“牧景川，第一次我离开的原因你和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我不说，是因为还顾存着一丝情意；再一次选择离开，是因为你哥因为救我受了伤，”她顿了顿，“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说如果你哥知道是你让我走的，还会不会再回到你嘴里那个牧家呢？”

　　她语气微扬，上挑的眼风带着凌厉。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让我计较的后果，看是我和你谁更能承受的起。”

　　她转身离开，发尾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上下摆动，纤细的身影笔直又倨傲。

　　牧景川看着眼前已然凉透的咖啡，脸色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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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辛的公寓。

　　结束了和总公司秘书处长达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沈苑揉了揉眉心。

　　窗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华灯初上，星星点点勾勒出璀璨的夜景。

　　手里的冰水让本来轻痛的胃部狠狠的抽了一下，手机里的日程提醒跳出屏幕。

　　【六天后前往澳门的行程】

　　沈苑抿了抿唇角，摁灭手机屏幕，调暗灯光，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早上和牧景川说的那些话又跳进她脑海。

　　在澳门蛰伏八年，她现在回来，不是没有私心的。

　　因为沈老太太，让她母亲受了一辈子的苦；沈一寒自己跳进小池，栽赃沈苑是因为嫉恨而把她推下去，让她失去沈正平的信任；牧父和叶芳菲为了阻止她和牧黎川在一起，毁了她的学业和未来；而牧景川软言软语，逼迫她离开京城，在外颠沛流离。

　　这些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她八年里最沉重的梦魇。

　　她回来，是想报复的。

　　可是牧黎川，在这些事情中曾经愿意豁出命来保护她的人，再次相见，居然再一次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沈苑阖眸，那场缉捕行动里，他肩上鲜红色的花仍然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所以她犹豫了，答应陆辛一起回澳门的请求。

　　但是在沈家老宅见到歇斯底里不知悔改的沈一寒以及和牧景川之间不欢而散的对话，让沈苑藏在心里的黑暗面又蠢蠢欲动。

　　胃部传来的疼痛加剧，沈苑咬紧唇瓣，起身去厨房查看。

　　冰箱里除了饮品没有其他食物，而整个厨房的柜子都是空的。

　　沈苑无奈的挑眉，一天未进食的身体在不争气的发出抗议，外面风声渐重，她裹紧外套准备出门。

　　拉开门的一瞬间，对上站在门外正欲叩门的人的那双眼睛。

　　“你...”在这里看到他，沈苑有些吃惊。

　　牧黎川见她脸色泛着白，眉间的不悦加深。

　　“去哪？”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疼痛让沈苑的思绪慢了一拍，“超市。”她喃喃道，神色有几分恍惚。

　　见她这样子，牧黎川干脆利落的握住沈苑的手腕，将人带进房门，把沈苑摁到沙发上坐下。

　　“哪里不舒服？”牧黎川半蹲在她面前，上下扫视沈苑。

　　“胃？”他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嗯。”沈苑低低的应了一声，神色恹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等我。”

　　牧黎川顺手抽过边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又从她手里拿走房门钥匙，脚步踏实又坚定。

　　似乎没过多久，房间的门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他脚步匆匆的回来，走到沙发边看了看沈苑的状态，见她迷迷糊糊的正睡着，又利落的走到厨房整理他买来的那些东西。

　　厨房里传来稀稀索索的水声，沈苑微微睁开眼，就着房间内昏黄的灯光看着那个正在忙碌的背影。

　　煮面的水沸了，热气滚滚，他高大的身影笼在白茫茫的水雾里，下面，打蛋，动作有条不紊，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的特质，却又柔和的不像话。

　　胃上的疼痛似乎减缓了些，沈苑重新闭上酸涩的眼睛。

　　不一会儿，温热的触感碰了碰她的脸。

　　沈苑睁眼，牧黎川手里那着一杯温水，脸色有些不好的望着她，眼里的担心不加掩饰。

　　沈苑转头，避开他的目光。

　　重逢之后，两人的几次见面都充斥着冷漠和质问，这样的温和的气氛还是第一次。

　　沈苑伸手接过水杯，眼前又出现一只大掌，掌心放着两片胃药。

　　药片划过喉咙间的苦涩沈苑不喜，她偏头的弧度更大了些，像是用行动在抗议自己并不想吃药。

　　这举动怎么看都有几分孩子气。

　　牧黎川喟叹一声，俯身的弧度低了些，“吃药还是去医院，你选。”

　　医院那地方更不和沈苑胃口，她伸手取过牧黎川掌心的药片，就着温水服下。

　　“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下。”牧黎川顺手拿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一双手把在沈苑的肩上，微微使力把她从沙发上带起来。

　　厨房吧台上摆着一碗阳春面。

　　时隔那么多年，味道却仍旧如此熟悉。

　　同样昏黄的灯光，像极了他们还在一起时，在牧家牧黎川为她做面的那晚。

　　沈苑久久没有拿起筷子。

　　“没胃口？”牧黎川语气很轻。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是陆辛的公寓，而陆辛不是中国国籍，想要查到他的信息不是那么容易。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牧黎川语气里带上几分自嘲。

　　上午在警局，沈苑跟着牧景川离开，牧黎川便一直开着车跟着他们，又看着沈苑独自一人离开咖啡厅，招手叫了计程车回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门，而牧黎川，一直在门外守着。

　　直到天黑，牧黎川担心她一天都没吃过饭，才准备敲门。

　　“你跟着我干什么？”沈苑的语气很冷。

　　牧黎川合上眼睛。

　　他为什么跟着她呢？

　　说到底，他害怕她再一次不告而别，只有亲自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牧黎川的眼眶才能舒服一些，心里的惶恐也就少了一些。

　　他还想问问沈苑，脖子上的那块玉石到底是什么意思。

　　牧黎川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到现在为止，他二十七年的人生，还是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患得患失与小心翼翼。

　　她是盅，让他不能自拔。

　　“你不恨我吗？”沈苑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我恨你，”牧黎川哑的像含了一把沙，“但我忘不掉你。”

　　沈苑长长的睫毛颤抖。

　　“那我们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她唇瓣打着颤。

　　这一句话，让牧黎川欣喜若狂，也让沈苑如坠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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