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老爷子中气足了些，问出这句话时可以说是声色俱厉。
陆怀之没把他的怒火放在心上，只道:“爷爷，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和你三叔闹起来了，我当然要来看看！”陆憬冷冷教训晚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非要闹成这样！”
这话说的真是轻松啊，硬生生把一起绑架案说成了家里人吵架。
知道在记者面前，老人竭力想要维护陆家的颜面，陆怀之没有拆穿他:“爷爷，你先回医院去，这里处理好了我会跟你交代所有的事。”
“我不回去！”陆憬厉声道，“我醒过来，就是为了阻止你们叔侄两人瞎胡闹！”
“阻止？”隐约听到了陆憬的话，站在阳台上的陆衍讥诮的笑了声，问道，“老爷子，你想怎么阻止？”
“阿衍，你这是胡闹什么？”自认为可以比陆怀之更好的处理这个麻烦，陆憬示意陆旬把他推到前面。
“胡闹？”陆衍摇了摇头，冷笑，“老爷子，你果然什么都不懂啊。”
听到儿子的笑声，陆憬直觉不妙，沉声问道:“什么？”
“陆家发生了那么多事，老爷子你居然从来没有调查过吗？”陆憬语气讽刺，“索菲娅取代秋水，陈念买通杀手袭击怀之，纪宛然好几次遇袭，以及，宋芝对你下毒……这几年，陆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老爷子，你难道没有一点疑惑或者不安？”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陆衍淡然一笑，大声，“那些事，都是我安排人做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楼下的媒体记者却仿佛疯了一样，集体兴奋了。
他们一边举着摄像机对准三楼阳台，一边对着话筒激情地描述现场情况。
听到陆衍的话，陆憬脸色微变，似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替长安报仇！”说起许长安，陆衍的语气有了起伏，似是恨得咬牙切齿，“当年，你说让我不要插足长安和大哥之间，你把我送到国外，你说长安只有嫁给大哥才会幸福，你说你会像对待女儿一样对待长安……爸，现在再想想这些话，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提起许长安，陆憬无端端颤了颤——这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完全陷入沉默的名字。
“我听你的话出国，结果呢？我连长安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陆衍自嘲一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陆旬听不下去了，他看着自己的傻弟弟，没好气地说道，“阿衍，你是个成年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爱情至上？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的亲人！”
“身份？亲人？”陆衍讥笑道，“二哥，你就是想到这些，所以在老爷子对二嫂淼淼动手的时候不闻不问吗？”
“你！”感觉被忽如其来的闪光灯刺痛了眼睛，看到记者们兴奋的表情，陆旬脸色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不过到底顾忌在场的记者，害怕陆衍还会说些有的没的，陆旬生生咽下一口气，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阿衍，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陆旬沉默，陆憬道，“你这样抓着宛宛，是要做什么？”
“我吗？”随手把纪宛然扔到地上，陆衍往前走了两步，“我就是，想为长安讨回一个公道，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外人眼里光鲜亮丽的陆家，内里有多恶心！”
被扔到地上的纪宛然正好落在了茶杯碎片上，她拧眉哼了一声，成功引起了陆衍的注意力。
男人俯身再次把她拉了起来:“既然我原本安排的见证这一切的索菲娅被你们抓了，那我只能再找一些新的见证人。”
他低声在纪宛然耳边说话，姿势看起来无比暧昧:“宛宛，你应该早就习惯了无处不在的镜头吧，乖，配合我一下。”
纪宛然:“？？？”配合？配合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陆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枪，抵在了女人太阳穴上。
楼下的记者们发出一阵惊呼声。
“三叔，不要伤害宛宛。”男人走近两步，冷着脸，一字一句道，“陆家的一切，和宛宛无关。”
“怎么会无关？”陆衍表情阴冷，“她嫁给你，就是我们陆家人，怎么会无关呢？”
“……”
“陆怀之，你想保护纪宛然吗？”陆衍忽然笑了，“我有一样东西放在门口的信箱里，你去，拿出来。”
陆怀之没有迟疑，依言去拿出了信箱里的东西。
他回到人前，等待的人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把枪。
“这……这是要干嘛？”陆旬愕然道。
“拿起那把枪，怀之。”陆憬道，“我数三声，我会开枪——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纪宛然。”
“胡闹！”一听这话，陆憬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奈何他身体不能动，只能干瞪眼，“不许！不许开枪！”
“老爷子，我老实告诉你好了，自从长安被你逼死后，我一直在谋划着为她报仇——我想过杀了怀之，杀了二哥，让你体会一下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可是现在，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改变主意？”
“我不杀你们，我杀了纪宛然，怀之，你是不是会痛苦一辈子？你是不是会憎恨你的爷爷，因为他的小人行径，害死了你的母亲，还害死了你的女人！”
“……”
“你说，这样的结局，是不是更好？”
纪宛然恍然:是离间计啊，可陆怀之和陆憬之间本来也没剩多少感情，陆衍何必还要这样？
陆怀之打断他的话:“三叔，不管你怎么想，宛宛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陆衍眯眼笑，“怀之，你会怎么选择？保护你的亲人？还是保护你的妻子？”
“……”陆怀之没有回答，举起枪，枪口对准阳台上的两个人。
陆衍微微一笑，扬声:“三！”
“怀之，不许开枪！”陆憬惊骇地看着陆怀之，“不许伤害你三叔！听到没有！”
“我不开枪，他就会杀了宛宛。”
“不许！”
仿佛没有看到楼下的争吵，陆衍继续道:“二！”
“陆怀之！我命令你！不许开枪！”陆憬厉声，“你三叔肯定不会开枪的！他在骗你！”
“三叔会开枪。”陆怀之道，“爷爷，你明明很清楚，三叔只想为母亲报仇。”
再次听到别人提起许长安，陆憬情绪彻底崩溃:“那就让他开枪好了！纪宛然死了，你还可以娶别人！可阿衍是你的亲叔叔！是你的亲人！难道还不比纪宛然重要吗？！”
“一！”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两声枪响传来。
楼上两人同时倒地。
楼下尖叫声四起。
陆憬呆了呆，看看楼上，再看看放下枪的陆怀之。老人忽然暴怒，竟一瞬间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冲向陆怀之:“你杀了你三叔！陆怀之！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
“老爷子。”沈清及时拦住老人，“不是陆总开的枪。”
陆憬愣住。
“是顾队开的枪。”沈清指了指不远处收枪的顾斯尧。
是警察……有警察在这里，不只有记者，还有警察……他们陆家的脸面，在这里丢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老人身子一晃，直挺挺往后倒去。
顾不上记者，顾斯尧收了枪，跟着陆怀之快步上楼。
……
男人说出“一”的瞬间，被他扣在手里的纪宛然忽然抬肘重重撞在他胸口，在男人因为弯腰的同时，她整个人压到他身上，连带着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顾斯尧射来的子弹贴着陆衍的鬓发而过，钉在两人身后的墙壁上。
单手按住陆衍，纪宛然捡起地上的枪，啧啧道:“保险都没开啊，三叔。”
“你……”看了眼地上染血的玻璃碎片，陆衍到嘴边的疑问有了答案，“是我把你扔到地上的时候？”
“不然呢？”纪宛然道，“三叔你演技不好，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是就这么让顾斯尧把你打死，那这出戏真的就太差劲了。”
从陆衍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明白了陆衍的动机。
或许是为了让外人看到陆家的不堪，把陆憬最珍爱的一切打碎，但他更直接的目的，是为了求死。
他给出了选择题，顾斯尧并不知他在演戏，最后，死的那个人肯定是他。
“三叔……”看男人躺在地上没有动，纪宛然用拳头砸了下他的胸口，“戏演完了，你是不是要跟我道个歉？”
“……”
“我的出场费很贵的——给你打个折，你补给我五百万，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
“你看，我配合你演戏，把陆憬气了个半死，也算替你完成了一半的心愿嘛。”
“……”
“三叔……”
“够了。”陆衍挥手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拨开，“给你一千万，闭嘴。”
“哇，三叔最好了！”
陆憬:“……”
……
把人带下楼，陆衍没有多看一眼自己的兄长和父亲，跟着顾斯尧离开。
陆怀之抱着纪宛然从楼上下来，同样没有和记者打招呼的意思。
纪宛然正想说什么，就看到那些记者和媒体工作人员扔了手里的东西，七嘴八舌地抱怨。
“演戏这种事真的不适合我们啊，boss，下次能不能换个剧本？”
“就是，我连这话筒怎么开的都不知道，虽然这玩意儿也是个假的，但这么看太不专业了吧！”
“老大！下次有这种任务，别叫我，我绝对不来！”
“……”
听他们叽叽喳喳，沈清吼一声:“都给我安静点！道具收拾干净了！衣服换了！滚回训练营去！”
“好勒！”
“记者”们应了一声，麻利地收拾完东西，上车走了。
纪宛然:“……”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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