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之在手术后的第四天醒过来，被窗户落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男人眼皮子颤了很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病房……和以往不一样的是，桌子上摆了一盘切成小块的苹果。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体不能动，他只能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四下里张望。
病房里没有人。
纪宛然在走廊里接完电话，进门就看到青年正茫然地四处打量，像睡醒后寻找主人的猫。
看到她进来，他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一瞬后，他嘴角弯弯，扬起小小的弧度。
“宛宛。”
刚刚苏醒，他嗓子很干，声音有些沙哑，不似以往那般低醇，却依然温柔。
纪宛然眼眶一热，慢吞吞地关上房门，慢吞吞地走向他。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她在床边慢吞吞坐下，吸了吸鼻子，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来做个检查。”
“宛宛。”他避而不答，只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在他的道歉声中，她眼角凝着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吧嗒砸在床单上。
陆怀之的心脏跟着狠狠拽紧，牵扯着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次皮肤都泛起尖锐的痛。
“宛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只能重复道歉，“对不起。”
他挪动僵硬的手指，试探着覆在她的手上，握紧。
“对不起。”
扯了纸巾擦掉脸上的泪痕，纪宛然俯身埋首在他胸口，哽咽道:“别以为道歉我就会原谅你……”
他单手搂着她，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两人安静的依偎着，都没有再说话。
男人的手停留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哄小孩似的。
纪宛然安心地闭上眼睛，偷偷把眼泪蹭在白色被单上。
医院的药水味很浓，但趴在他怀里，她故意间都是淡淡的花香，有几分凛冽，有几分清寒，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让人心安。
心安的纪宛然恶从胆边生，抬起一张小脸看向陆怀之，哽咽:“你总算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陆怀之诚实地回道:“不知……我睡了多久？”
“八年！”纪宛然往上蹭了蹭，“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有皱纹了？”
“八年……”
“准确的说，是八年零六个月。”纪宛然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来都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呜呜。”
“宛宛，让你担心，是我的错。”他搂紧她，柔声哄，“我让你打一顿出气好不好？”
“好不容易醒了，再打坏了怎么办？”纪宛然道，“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
“医生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外公怕你耽误了我，让我先和你把婚离了……”
陆怀之嗯了一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结一次。”
“嗯……”纪宛然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可是……我有新的男朋友了……”
陆怀之淡定的神色一僵，脸色迅速惨白。
在陆怀之陡然僵硬的表情中，纪宛然状似不好意思:“我现在的男朋友对我很好，很宠我，不会让我担心，也舍不得我哭……”
“……”
纪宛然还在继续自己的表演:“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可是你一直不醒，我总不能等你一辈子，所以，我和他在一起了……”
“宛宛。”在爱人期期艾艾地叙述中，陆怀之脸颊有了血色。他捏住她的脸，舔了下后槽牙，“不要做梦了，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
纪宛然:“……”知道他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纪宛然愤愤在他手上咬一口，“陆怀之，你要是下次还这么不小心，再躺到医院里，我就立马离婚改嫁！”
“对不起。”陆怀之认真反省，“我是大猪蹄子，总是让宛宛担心……”
“还是长了毛的大猪蹄子！”纪宛然恶狠狠，“这是最后一次，不然你就会永远失去你的宝宝！”
“嗯，最后一次。”陆怀之轻吻她的指尖，“这八年里，委屈你了，宛宛。”
所以，他相信他昏睡了八年，却不信她改嫁……这男人还真是谜一样的自信哎！
大猪蹄子！
医生来检查过一遍，确定陆怀之没什么大碍后，和纪宛然简单地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和饮食忌口，纪宛然拿出手机备忘录一一记好。
陆怀之乖乖躺在床上，目光转了一圈，回到桌子上的苹果上。
嗓子好干，想喝水……
回到病房，看到男人眼巴巴地盯着苹果，纪宛然试探着问道:“要喝水吗？”
陆怀之收回视线，默默点头。
纪宛然给他倒了杯温水，扶着他坐起身，一点点喂给他。
“你车祸里撞到头，右腿有大面积擦伤——医生说能醒过来表示没什么大碍，过两天会再安排一次全面检查，右腿的皮外伤慢慢养就好了。”
陆怀之舔舔终于湿润的嘴唇，疑惑:“右腿的伤……八年都没好呀？”止痛药药效过了，还能感觉到疼。
纪宛然:“……”
她盯着陆怀之看，想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迎上男人干净的眸子，她确定了，他没有开玩笑，他真的在疑惑。
对视三秒，纪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忘了维持形象，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陆怀之更加疑惑:“宛宛？”
“哈哈哈哈哈哈……”纪宛然边笑边擦眼泪，“陆怀之，你是不是车祸里撞傻了？”
“……”她又人身攻击他。
“我骗你的。”好不容易止住笑，纪宛然拍拍男人的脸，“你睡了四天，我的睡美人。”
所以，八年也是她编出来唬他的。
陆怀之扣住女孩的手，危险地眯起眼睛:“宛宛？”这丫头，要好好教训，不然得翻了天。
纪宛然一点不怕他:“干嘛？”
想着好好教训，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教训。陆怀之顿了顿，问:“要不要接吻？”
纪宛然:“……”
纪宛然:“不要。”
拒绝得干净利落。
陆怀之委屈:“为什么？”
“你没刷牙。”纪宛然嫌弃。
陆怀之:“……”好吧，我也嫌弃我自己。
闹了一会儿，纪宛然回到正事。
“陆怀之，你醒了，我要开始我的计划咯。”她慢悠悠地勾唇一笑，“我对你们陆家的家事很感兴趣，这次正好有机会，不如好好了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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