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被缚，嘴巴也被胶带封住，索菲娅靠在墙边，看着窗外的树影，卸下了一身的菱角。
这里的窗户，和孤儿院的窗户很像——往外面看的时候，招摇的树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面目狰狞的魔鬼。
她很讨厌孤儿院，什么都要和别人抢，抢不赢就得饿肚子，就会被欺负……那些孩子打人的时候张牙舞爪言辞凶狠，见到领养的大人的就会露出乖巧的笑，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对没被领养的小孩摆出一副得意的鬼脸。
真是恶心。
她是不屑于像那些孩子一样，去讨好前来领养的家庭，所以，直到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批，她依然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有什么关系呢？等她成年了，就会离开孤儿院，再也不回来。
那个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离开孤儿院，像那些从小有爸爸妈妈的小孩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惜，这么简单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她被花期收养，走上了一条和所期待的完全不同的道路。
因为她年纪太大，不适合从头接受杀手的训练，所以到了花期，她也只是被放养在一边。
不过她很开心，因为她可以自由的出入花期最大的图书馆，那里收藏着所有她想要知道的秘密。
她以为自己可以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平静地迎来终老，甚至幻想过，如果花期最后觉得她无用，会不会还她自由。
她尚在猜测，便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唯一的一个任务。
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她的教官告诉她，照片上的女孩是她的任务对象——她需要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学习她的一举一动，然后，让自己成为她。
拿到秋水资料的那一刻，她似乎在简短的资料里，见到了曾经的自己。
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但，秋水是幸运的，她没有被送去孤儿院，而是被陆家收养。
人和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孤儿，她只能在孤儿院被人欺负，她却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陆家的千金。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会替代她，而她，也会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她们囚禁了那个女孩，用尽了各种手段折磨她，从她口中一点一点的收集到陆家人的性格特点和个人喜好。
她躲在暗处，观察她，学习她，努力让自己成为她。
那个女孩，或许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在最后几天，只是缩在角落里，没有任何动静，就像已经死了一样。
她的身上再也压榨不出多余的价值，她们决定杀了她。
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去囚禁她的地牢见她最后一面。
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她，死水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波动。
是震惊，也是恐惧。
面对着眼前那张和她宛如双生的脸时，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被打碎了。
她很满意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的脸和你一模一样？”不知为何，她心里升起一股恶意，想把她支离破碎的神情捏得再碎一点，再碎一点。
“秋水，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陆家并没有寻找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有我——我在陆家，他们唤我秋水，丝毫没有发现我的不同。”她扬起从她那里学来的笑容，用和她极为相近的声音说话，“你很快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会成为你，活下去——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欣慰一点？”
“……”她不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很绝望。”她笑得更开心，“听说陆家人待你不错，你猜，如果我用你这张脸，杀死陆家那些人，他们死后恨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变成厉鬼后会不会来找你？”
“……”
“哦，我忘了，等陆家人死绝的时候，你早就已经死了啊。”
“……”
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不发一言。
迎上女孩清澈的眸子，她忽然觉得挫败，扯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狠声:“你为什么不说话？”
近在咫尺，她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垂下眼帘，涩声道:“我说话，你会放过我吗？”
“……”她沉默一瞬，心里盘旋的恶意更甚，盯着瘦得看不出人形的女孩，轻扬嘴角，露出属于索菲娅的笑容，“你求我，我可以放过你。”
她呆呆地抬头看她，眼里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求你，放了我。”
她的确放了她，她把她从半山腰的推了下去。
在松手的时候，她看到女孩眼里绝望的光，心头的恶意被畅快替代，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哈哈笑出声。
“蠢货！居然真的相信一个杀手的话！蠢货！蠢货！”
在成为秋水的日子里，她偶尔会梦到秋水，梦到女孩小小一只蜷缩在角落里，梦到她清澈无垢的眸子，梦到她跌下山崖时的绝望眼神……
她想，她杀死了那个女孩，取代了她的位子，应该对她怀有愧疚。
她以为秋水必死无疑。
她被折磨了那么多天，瘦得几乎站不起来，又被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
她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偏偏，她就是活了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离开陆家，她又到了秦家，到了秦司瑜身边。
这大概就是院长说的，命运。
执行任务前，k曾经说过，她是最适合的人员，因为她和那个女孩非常像，这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像吗？
脑海里不自觉再次浮现出女孩的脸，她苦笑:原来k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她们一点也不像，特别是眼睛。
一点也不像。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以为是陆家人，她闭上眼睛懒得看来人。
“索菲娅……”那个人停在她面前，叹息似的叫出她的名字，“你又让我失望了。”
女孩霍然睁大眼睛，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k……
他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陆怀之的生日宴会上？！
……
再次醒来时，隐约可以听见后花园传来的喧闹——宴会还在继续。
纪宛然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在心里把陆怀之咒骂一百遍。
那个混蛋，为了不让她和聂弦歌一起出席宴会，竟用美色诱惑她！
明知他是故意的，偏偏她对他送上门的美色没有任何抵抗力。
哎，美色误国啊，美色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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