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妮没有料到,走的好好的春生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差一点就扑到了春生的怀里!手忙脚乱地站稳身子,晚妮的脸早就是一片绯红了。
春生伸出握得紧紧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慢慢张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滴玉坠呈现在晚妮眼前。晚妮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个玉坠明明春生结婚的时候,戴在刘如烟的脖子上!
春生眼望着远方,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落寞和一丝忧伤:“如烟去医院之前,好像已经预感到自己回不来了。就亲手摘下玉坠,放在我的手上说:春生,我把它还给你,这辈子恐怕无缘再做你的妻子了。”
春生捂着脸,任由泪水顺着手指缝留下来。晚妮的心,在他的泪水中被冲刷出一道道沟。晚妮轻轻地碰了碰春生的手,又赶紧缩了回来。
这只手的温度让她有点不知所措,更让她心跳加速。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惊慌地站在原地,看着春生独自流泪。
春生抬起头,看见身穿白底红格的衬衣的晚妮干净得就如刚从水里面出来一样,是一种静水流深的美丽,一下子打在他的心里。
春生伸手抓住晚妮的手,抖动嘴唇,说出了一句话:“晚妮,我,我喜欢你!”晚妮惊骇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刚刚落下山的夕阳在高高的杨树捎上留下一抹残红,晚妮的脸也被这残红熏染,喝醉了一般。“我,我,我••••••”晚妮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说什么。
原以为,自己心里对春生没有丝毫的杂念,可为什么,春生吐出“喜欢你”三个字的时候,我会有一种心脏都要跳出胸膛的感觉?!
春生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半香一声不响往家走。晚妮和他肩并肩,却也不说话。春生侧过脸,看着晚妮黑发掩映之下,隐隐露出来的眉、眼、鼻梁、嘴唇••••••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才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晚妮的脸颊已经感受到春生火辣辣的目光,她紧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也把脸转向了春生。二人的目光一碰,就碰出别样的意味。
两个人的脚步都在挪动,却谁都走不快,谁也不想走快。路边,一朵鹅黄色的野花摇曳在风中,春生蹲下身子,轻轻摘下花朵,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用眼神看住晚妮。
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晚妮侧着脑袋,任由春生把花戴在她的辫子上。春生的眼睛再也无法从晚妮的身上挪开。
快走进家门的时候,两个人心有灵犀,一前一后走进院子。和平常一样分别和柳氏打了一个招呼,可是,两个人都知道,今天,和平常不一样!
这种隐忍的幸福和甜蜜,既让人心动又让人心痒。晚妮从来没有体会到,一个人的心真的会长翅膀,真的会飞。而且,这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两个人犹如一个保守秘密的共同体,共同守护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他们在柳氏的面前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甚至,春生还会刻意表面对晚妮疏远一些。
傍晚是最美好的时光,晚妮先抱着孩子出门,春生借故也离开家。在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丝毫没有交集。然而,在河边,在池塘边,在柳树下,他们隐忍的情感早就通过眼神一览无余。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春生突然脑袋里蹦出这么一句话,他不自觉地把晚妮和如烟进行了对比,尽管,他的心里不愿意,但是,却不由自主。
晚妮与如烟不同。如烟大胆、直率,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在与如烟的相处中,春生更多的是接受,虽然,这种接受是甜蜜的,但是,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弱势。
这种弱势,让春生在如烟面前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挺不直腰杆的感觉,不仅是在家世上,更是在心理上。
可晚妮不同,在晚妮面前,春生觉得自己可以驾驭一切。他所说的,晚妮都会认可。在晚妮面前,他不存在自惭形秽,他把自己最本真的一面,哪怕是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晚妮,都是坦然的。
晚妮的目光更是让他迷恋到难以自拔,那是含蓄的,是羞涩的,是一切初恋该有的模样。
春生用手触碰了一下晚妮的指尖,有点凉。他换了一只手抱过半香,另一只手把晚妮的双手握住,给她输送温暖。
晚妮莞尔一笑,眼里亮晶晶的,指尖迅速升温,传遍了全身。“晚妮?”“嗯?”“我,我爱你!”晚妮抬眼,目光里极尽温柔。
晚妮轻轻地闭上眼,又很快睁开:“我知道。”“你爱我吗?”晚妮认真点点头。“说出来。”春生怂恿着她。晚妮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乖,说出来。”春生的声音哑了,腔调里充满了诱惑。“我,我••••••”晚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张着嘴呆在那里。
“嘘!”春生把手放在她的嘴唇上,从她的身后环抱住她和半香:“此刻,一切尽在不言中。”晚妮微微靠在春生的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
春生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在第一次救晚妮的时候,就跟她结了缘分,要不然,自己去转个亲戚,怎么就能碰到赖三干坏事,然后自己挺身救人呢?
或许,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要不然,晚妮兜兜转转,为什么单单会被卖到赵家!这些巧合,只有用缘分两个字才能解释清楚。
晚妮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在春生病之前,晚妮的心里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朝夕相处,让她对春生动了心。
晚妮最爱春生讲课的时候,那个时候,春生与平日判若两人,讲台给了他生命,让他重生。
拿起书本,拿起教鞭,他的眼睛里有光,他的举手投足有魔力,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息。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一头在春生眼里,一头在晚妮眼里,无论怎么拉扯,都剪不断理还乱。
爱的滋味怎么这般美好?一个人恋上一个人的心,会不会也会恋上她的一切?
他们自以为行动和情感都是保密的,不料,柳氏早已窥破他们之间的秘密。柳氏秘而不宣,心中却暗自窃喜。如今,春生没了工作,大病初愈,还有一个孩子,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现在可好,晚妮养了这么多年,终于派上用场了。原本害怕春生看不上晚妮,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年轻人的世界,咱老婆子不懂哟!
柳氏心里清楚,是晚妮拯救了儿子,让他再一次从身体到心理都健康起来。这个晚妮,真是俺春生的福星啊!
柳氏第一次在心里接纳了晚妮,她明白表面上每天晚上晚妮和春生一前一后出门,一前一后进门,可是,回来的时间每天咋都这么凑巧?!
柳氏在晚妮面前的样子,让晚妮觉得害怕。她一改往日的丧眉搭眼,老远就冲着晚妮乐。晚妮实在不能接受她突然表现出来的这种热情,说实话,她心里有点瘆得慌!
晚妮宁愿柳氏和以前一样,该说就说,该骂就骂,至少这样的柳氏让她安心。现在可倒好,柳氏的态度真的很吓人。
看着两个人坐在一起读书看报的身影,甚至在心里想:或许,我真的该考虑考虑他们的婚事了!
没等柳氏做下一步的打算,一个更大的好消息又来到了赵家!
村支书是赵春生的本家四哥,叫赵春林,此人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他这辈子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小时候家里太穷,没有条件读书。
村里现在还没有成立小学校,村里的孩子们上学,都要到几里地外的邻村去上学。夏天还好说,冬天的时候,两头摸黑见不到日头。
家里的大人担心孩子小,怕在路上有个闪失,就一直拖着孩子不让去上学。有的孩子在家里都呆到十几岁了,还没有走进教室的门。
赵春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管怎样,不能让孩子跟我们一样,成为睁眼瞎啊!读书,成了赵春林心里的头等大事。
他磨破嘴皮,连骂带劝,终于把村里没上学的适龄儿童召集起来,统一送到了邻村李庄的小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可这些漫山遍野撒欢跑野的孩子就像上了龙套的小马驹一样,在教室里根本关不住,就算是人在学校,被强行摁在凳子上,心却早就飞到树上,飞到池塘里了。
这些孩子不但不好好上课,还今天抓一只鸟,明天放一条蛇,吓得李庄的孩子哇哇叫。这么捣乱,让老师们一节课都忙着维持秩序,根本没办法好好上课。
这不,人家李庄小学的校长堵住赵春生,高低不让他把这些孩子再送回来了。就算是赵春林鞠躬作揖,好话说尽,人家都没答应。
重获自由的孩子们,聚集在村头,耍的可开心了。赵春林却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赵春林甩开腿往公社跑了不知道多少回,终于给村里申请一个了成立小学的指标,可是公社就只有一个条件:老师和学校校址得村里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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