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爵不理韩振的揶揄,径直拉着我坐到床边,捧起了我的脸。
“让我好好看看……”泛白的指骨给我抹泪,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挪开目光。
他勾唇一笑,转而跟韩振说:“我打算吃营养餐了。”
“你刚还不是说,难吃死了么?”
“她美得跟妖精似的,我如果没有八块腹肌,哪有福气消受得起?”慕爵半是开玩笑的语气,顿时就将我拉回熟悉的相处环境。
以前,慕爵也很幽默。我如果有心事,他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我鼻子抽抽了两下,又哭又笑。
然后,他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眼泪鼻涕擦干净了,鼓起勇气抬起头,仔细看他。
四目相对,他嘴角带笑,问我:“是不是变丑了?我照镜子,觉得自己本色出演恐怖片啊!”
一时间,我心如刀割。
脑海里浮现出那年在博物馆我初见他时的场景。
眼神睿智,品貌不凡。待人彬彬有礼,为人风趣多才。西装穿在他身上,只觉“成功男人”这四个字为他量身打造,全身散发成熟魅力。
大学时期,难免对他这样拥有一定社会阅历的男人崇拜有加。但仅仅是崇拜而已。可远观不可亵玩。
再看看现在的他,脸颊一点儿肉都没有,颧骨突出,眼睛凹入,嘴唇没有血色,脸还苍白得跟纸一般。
其实这几年,他都是这副模样躺在床上,可当他活生生跟我说话,跟我嬉闹,跟我轻描淡写开玩笑时,我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慌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沉重的歉疚,压在我心头喘不过气。
慕爵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啊!何好!
谁的年华不曾珍贵,他丢失掉的,是六年之期。
前一天,你居然还在为了自己那点儿私心,要放弃他……
“嘿,我丑哭你了?”慕爵手足无措,拿纸给我擦眼泪。
我揪着他的衣角,额头抵在他胸膛,嘴里不停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何好,你干嘛呢?有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振作点儿。”
我也很讨厌自己歇斯底里,但除了哭,我暂且找不到其余方式,来表达悲痛之情。
此时,动静将医生吸引了过来。
他用英语说了两句,韩振立马扶我到一边:“听到没,禁止喧哗。赶紧别哭了,爵爷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
回望慕爵两眼,我出了病房门,仍旧抽泣不止。
韩振摇头叹气,要领我回家。
我不大肯,想在这儿陪着慕爵。
他比我还执拗,径直将我塞进车内。
“他吃了药,大概要睡两三个小时。你还得倒时差,等休息够了,再来。”
我没办法,点头不语。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快到家时,韩振艰涩开腔:“阿好,别怪我自私。这次叫你回来,是我的意思。”
我愣了几秒,没懂。
“爵爷其实醒了有几天了。他怕你难受,说想等恢复好了再回国找你……”
“怎么可以?”我震愕,“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好不容易醒了,我当然要第一时间赶到。”
“确实如此。”韩振顿了顿,语气逐渐凝重起来,“不过,我让你回来一趟,主要因为,我不想你忘记回云东的初衷,明白么?”
韩振一记当头棒喝,警醒于我。
“我之前虽然说过,让你接近高焰,打听风驰,但是,这并不包括‘动心’两个字。救命之恩,也分先来后到。你如果想还爵爷情分,就绝情少爱,尽快帮他夺回风驰。他已经丢了他事业发展最辉煌的六年,从零开始,太艰难了。”
我默默听言,狠狠记下。
休养好精神后,韩振跟我说了之前我交代他办的事情。
风驰股份用高价收了不少,等年中开股东会,就可以正式露面。但是,慕爵回风驰想要夺回实权,必定需要他人支持。
“我希望你从风驰,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作为爵爷的靠山。”
我眉头紧皱:“那高焰呢?你不是说他才是了解风驰内部的最佳人选么?”
韩振饶有深意瞅了我一眼:“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还是应该少跟他接触。一旦受感情牵绊,就容易失去理智失去判断。不排除今后爵爷会跟他成为劲敌,到那时候,你要帮谁?”
“我……”垂眸绞手指,这问题,无解。
思量了很久,我才跟韩振说:“你放心,高焰那边儿,我会跟他说清楚,能躲就躲。”
这样也好。正如沈小冉说的,没准我离开他,能让他活得长一点。
前往医院,看望慕爵。
他精神还不错,在玩iPad,不时感叹:“信息科技进步太迅速了,以前我们都用诺基亚,我一觉醒来,居然倒闭了,世事无常啊。”
我给他削了个苹果,他咬了口,一语双关:“现在都流行买Apple对吧?”
我静笑不语。
他又看了会儿新闻,问我:“何好,听韩振说,你在国内是演员了?拍了什么戏,我找找看。”
“《倾城无双》是网剧,版权没出国,只能在国内看。”
“那有没有版权出了国的?”
“呃,我暂时就拍了一部戏。3月份会拍新电影,说是会全球上映。”
慕爵算了算:“那不是快了?开拍之前,还要熟悉剧本吧?”
“嗯。”我点头。
慕爵舔了舔嘴角,忽地说:“何好,明天你就回国吧。”
我一愣,懊恼起来:“怎么,嫌我烦了?我还想多陪你一段日子呢。”
“没。”他苦笑,“我只是不想让你整天面对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耸了耸肩膀:“都看了怎么多年,习惯啦。”
“这不一样。我现在醒了,有主观意识,有男人尊严。你一个女人,成天围着我这病秧子转,我不爽快。”
我沉默了。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男人有事喜欢独自扛,女人有事都渴望共同承担。
“何好,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等我长胖了,帅气了,我再回国找你,行么?”
我眼睛又红又胀:“你只是不想耽误我,对吧?”
他怔了一下,旋即笑起来:“怎么会?没准我还要耽误你一辈子。现在放你走,是鼓励你回去认真拍戏,混点儿名堂出来。”
真是这样么,慕爵。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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