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缓缓渐近。
落地窗上,被远处繁灯星火斑驳得影影绰绰的眉眼乍而疏朗开来,高大依稀的身影缓缓回过身。
沈时舒目望去,正见苏晚从回廊转角处走来,惺忪着眼,发髻慵散,身上仍是穿着先前的大衣,几道微皱沿着腰线逶迤而下,衣襟微斜,一副慵懒似睡的模样。
“醒了?”沈时笑着眼过去,自然地伸手揽住苏晚弱柳扶风的身子让她好靠进自己怀里,望着苏晚困意深浓,似一只慵懒的猫团在自己怀里半垂着眼,宠溺地笑道,“就困成这样?”
苏晚懒得说话,只点了几下头又歪头靠着沈时的肩窝阖了眼,任由沈时细致地替自己扶正衣襟,用搂着她到旁边沙发坐下。
苏晚懒懒的,任由沈时伺候,歪着头昏昏欲睡,腹中饥肠辘辘又搅得她睡不深。
刚才她就是饿醒的,睁眼便见昏黄的壁灯在远处拢过一层暗影,环顾房间并没见到沈时,这才出来找他,顺便找着水喝。
“我要喝水。”苏晚微微坐起,缓道。
又作势站起来。沈时笑着将她按坐下,“我去给你倒,坐着别动。”
看她困成这样,真怕她走到半路又睡着了。
苏晚意识朦胧的时候甚是无辜纯良,和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理智判若两人,像只骄矜贪困的猫,又像是柔软无骨的小兔子,让人爱不释手,搂在怀里都怕力道重了弄疼了她。
只可惜,当沈时端着水杯回来,苏晚半清明着眼喝光大半,脑子也渐渐清醒了,一开口便是清溪般的嗓音,“有什么吃的?我饿了。”面容已渐稳重,眸色清远,姿仪端庄大方。
沈时接过她随手递来的杯子,道,“我让厨房做了宵夜,差不多该好了,我让他们送上来。”
累了一天,沈时也不想锅碗瓢盆地闹腾便没有亲自下厨。
一通电话,不消三分钟,门铃声便响了。
苏晚理了理衣服背门朝窗地挪了挪,沈时去开门,便有个金发碧眼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一一将杯碗放在外间的餐桌上,出门去,又将电梯口的高跟鞋送回来整齐地摆在鞋柜上,这才出去带上了门。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苏晚再也忍不住骄矜,忙站起来往餐桌去。
桌上整整齐齐摆了十来样,不再是正餐的大鱼大肉煎炸油腻,都是些清淡的小粥小菜,配着中式的点心炒菜,分外清新解腻,只扫了眼便让人食欲大开,也出乎苏晚的预测。
“酒店里还配了中餐厨师?”苏晚落座,随口问道,等不及等沈时动手,伸手就够了瓷勺给自己舀了一碗粥。
白天和沈时玩得太疯,沿路见到的各色美食都尝了些,胃都给撑大了,这会儿一觉醒来消化殆尽前所未有的饿。
沈时给自己舀了碗粥,又将面前苏晚最喜欢的几道菜换到她面前,“酒店里贵宾级的中国客户不少,一来他们吃不惯当地口味,二来我国美食驰名,在国外又鲜有地道的中餐馆,公司就申请从中国调配了几个能撑得住场的过来,没想到倒多了不少慕名来单来吃中餐的,也是额外收获。”
苏晚动作优雅地吃着,听沈时娓娓道来,暗暗思忖,点了点头。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是潜在的客户了。心里想着,以后等她总揽苏氏大权,也要破旧除新尽善尽美。苏氏也有不少涉及海外的产业。
原先爷爷和父亲在的时候还是以仁行商,后来林郡阳接手后,便尽往利益上使劲,吃相太难看,如今买的又都比卖的还精明,长此以往,苏氏的营业额一年衰似一年,股东们的年终分红也大大缩水导致不少合伙人撤资,林郡阳面上不在意,背地里却拆东墙补西墙,如今的苏氏已每况愈下,早不复当年之盛。
苏晚看在眼里,却无力援手。她虽然生长于商贾之家,可耳濡目染毕竟不如沈时的经验老道,如今看来,除了如父如兄,沈时还是个良师益友。
苏晚轻嚼嘴里的食物,淡笑着眼盯着沈时看,足看了半晌仍似意犹未尽。
沈时放下筷子,墨眸盈笑,故作惶恐道,“夫人这样看着我,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沈时想,他好像没做什么有违夫道的事啊。莫非……
还是因为杜珊?
这样一想,他又下定了决心要解决杜珊这个麻烦。当年他拿人家画饼充饥,如今想来,借的都是要还的。惹得他亲亲娘子不快,真是愧恨难当。
沈时刚要主动认罪,便见苏晚收回眼,夹了个糖鼓烧饼给他,淡笑着眼道,“是发现了什么。”沈时心一紧,又听她继续道,“夫君果然才貌双全,外可压阵,内可下饭。”
嗯?沈时尚不解苏晚何意,但既然不是兴师问罪,他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忙从容起身,给苏晚添粥,递到她面前缓声道,“夫人客气了。这都是你婆婆的功劳。”
沈时突然提到顾宁婧,苏晚倒心里一狐疑,抬眼看他,疑道,这人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鬼?她还没说什么,他怎么就诚惶诚恐的样子。如今又祭出了亲妈……
苏晚看着沈时眨巴了几下眼,淡淡然然,筷子也放下了,就那样微勾着唇角看了他半晌。
沈时正要问,苏晚才安之若素地移开眼,低头将粥面上零碎的小菜一点点收拾齐堆,不紧不慢道。“若是有什么也不要紧,只要别让我发现,不会出人命的。”
“……”
半晌,沈时忙赔笑。“自然自然。有妻如此,为夫哪里能买椟还珠,舍本逐末。”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他自己都有觉得有些不自然。
对面的苏晚自然看出来了。讥诮着“哼”了一声,便目不斜视地吃饭。
半晌,沈时才道,“杜珊我会尽快让她离职的,夫人放……”
一个“心”字还没说出口,那头苏晚便掀着眼皮望过来,“谁让你解雇她了?”
沈时微张了嘴,还没开口,便听苏晚继续道。“我看着她挺好的,察言观色,长袖善舞,又能睁眼说瞎话,脸皮也厚。”这话,沈时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杜珊,苏晚却说得极诚恳。
“这在谈判处事上是最紧要的。她既然业务能力这么强,留着她给沈氏当牛做马,不是皆大欢喜吗?”
苏晚虽这么说,沈时却犹豫了,淡眼打量苏晚的神容,想看出点什么隐藏的不悦来,却半点也找不到,再听她又说道。
“如今我们结了婚,以后你的收入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了。她帮你赚钱就是帮我赚钱,多好。只要别帮我生个孩子出来就行了。你说是吧?”
苏晚笑眯眯地看着沈时,沈时一愣,忙道。“怎么会?为夫向来眼光高,不至于。只是怕她在你眼前晃悠惹你生气。我知道她性格不好,不如夫人端庄大气,是小家子气了点。”
这话,听得苏晚那叫一个舒坦,终于笑了眼,勾着唇笑得颇怡然自得,没再说揶揄的话。
垂眼一看沈时碗里只有白花花大半碗粥,随手夹了些小菜递去,“吃啊,都快凉了。”
“嗯。吃。”沈时仍笑着,心里却打着鼓,一双眼时不时望着苏晚,希望能从里头看出端倪破绽来,直到两人都吃饱放了筷,他也没见到苏晚有半点不乐意,神色还颇为高兴,这才落了心里的石头。
两个人虽经历了不少,有个异性正面来跟苏晚交锋,这还是从小到大头一回,真让沈时捏了一把汗。苏晚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正如苏晚自己说的,不发现还能不出人命,若真惹火了她,怕……
思及此,沈时如今恨不得把杜珊即刻从沈氏员工的名单剔除,哪里去管她的业务能力,每年能给沈氏带来带来多少盈利啊。这些钱财粪土,和苏晚一个皱眉比起来,都是萤火与日月之别。
两人吃过饭,沈时哄着苏晚去客厅看电视,自己打了电话让客房上来收拾,又洗了些新鲜水果端过去。
两人肩并肩坐在那,随意换着频道,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灯火如昼,将整个客厅甚至十米开外的玄关都照得光辉一片,更衬得落地窗外的夜色黯如浓墨,璀璨的星空从屋内看去,只剩蓝浸浸一片天,如银河般的车道也渐渐黯淡下去。
客服很快就上来收拾离去。
沈时拿了睡衣让苏晚去洗澡,自己先去暖床。
走街串巷一天,苏晚也疲极了,便在按摩浴缸里泡了澡,才神清气爽地冲洗干净出来。
推门去,沈时正在床上看书,头顶大灯明亮,靠墙的床头灯也开着,窗外流火已被厚重得窗帘隔出了两个世界。
苏晚推上房门,习惯性地落了锁,沈时闻声抬头,顺手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挪到了床的另一侧,将自己睡过的地方让给她。“请。”
苏晚轻笑着过来,笑容明朗。“辛苦了。”
她躺进沈时替她掀开的被子,褪鞋上了床,身下暖融融的,沈时又比她高大,所以平躺侧身都浸在一片温暖里,连枕头贴着脸都是一片温暖。
这样的感觉,让她的心都溶成了一滩甜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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