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垂散着头发还没发觉,等她拨开头发查看,才发现单是脖子两侧就有好几处,甚至连耳垂下靠近颚骨的地方也有。
就是穿高领,也遮不了颚骨啊!何况现在这天气,虽然外出有些寒凉,却也不至于到穿高领的时候……
痛苦地闭上眼,苏晚不想再看镜子里自己如今的模样,随手拿过一根木簪挽了长发往淋浴间去。再出来,长发披散,部分拨到胸前,长蜷的墨发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些痕迹,一身轻软的浴袍勾出锁骨细腰。
沈时昨天替苏晚在洗手间上过药,几种药膏仍留在流理台上,苏晚穿衣前又无一遗漏地抹了药,加上热水澡洗去半身疲乏,此时虽说不上能跑能跳,至少走起路来身姿婀娜用不着扶着墙了。
苏晚以为这么久沈时肯定出了房门,没想到他正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看手机,苏晚微愣,抬手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襟,随口道,“怎么不去吃早饭?”
她转身到床前的衣柜,开了柜子挑衣服。
挑来拣去,不是这个颜色不好,就是那条领子不够高,没有中意的。
身后,沈时伸过手来,替她拎出被挤到一边的薄荷浅绿的大衣和粉色偏白的中领薄毛衣,递到她面前,“这套怎么样?”
苏晚接过来打量一番,又绕到一边的落地穿衣镜前比了比,还不错。
她面色缓和,拿了便回洗手间换上。果然不错。
薄荷浅绿清新淡雅,配上垂散在胸前的长发甜美又不失利落,里头粉色偏白的毛衣和她白皙的肤色几乎融为一体,即使有风吹开头发也不容易让人察觉那些淡而斑驳的痕迹。
凤眸一垂,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她刻意遮掩,沈时该没看见才是,而这些颜色又是她不常穿的,所以他看见了吧?
蓦地羞赧,面上若有似无的红霞还没晕染开,苏晚仰着天鹅颈敛了神色,扶了扶衣襟出去。
“好了。”
她掠眼去找沈时。
他仍在看手机。
这很难得。凤眸微沉。苏晚暗想,是不是沈氏又有什么事,否则按照沈时的性子,跟她在一起是不太会玩手机的,他也没有低头族的习惯。
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沈时已将手机放回口袋,走了过来。
苏晚扬眸看他,将他面上细若微见的表情一一收回眼里,却看不出太多异样,只道,“走吧。”
“嗯。我熬了粥,这会儿该焖得正好。你那天说只吃过鱼配饭,不知道鱼配粥什么味道,正巧他们送来了当季的鱼鲞,我撕了鱼丝用竹盐和葱姜汁腌入了味加入煮开的粥一起熬,味道还不错,你看看喜不喜欢。”
两人并肩走向厨房,沈时一双墨眸始终含笑垂看着苏晚,眸光清润,比之三月携带花香轻雨的风更绵柔安顺,让人愿意就这样四目相对,时光不老。
恍惚,想起了牡丹亭里——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这样的岁月静好,即使墙外硝烟四起,沈时总每每为她粉饰太平,苏晚又哪里不知道。
她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沈时,又惋惜沈时娶的不是富贵依旧的她。
沈时这样的家世,本合该匹配一个能于家于业对他有所庇助的千金名媛,她倒不是妄自菲薄,论才论貌放眼圈子里她都是佼佼者,可商家要的从来是利,才貌对于商家豪门的媳妇不过是可有可无冠冕堂皇的帽子,真到了烽火大厦倾,实质的利才是力挽狂澜的根本。
而这些,她苏晚根本没有。即使是才,她也没有涉足商场的实质性经验,而沈时的才摆在那,她根本越不过,也就帮不了连他都困扰的问题。
苏晚淡淡的笑,眸光却看着沈时在厨房拿碗舀粥装盘的背影恍惚,她想要开口问沈时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但看着沈时费心作出一副平安无事,又不忍心去打破这份他刻意给予的安稳。问了,她也帮不上太多忙,反而让他还得反过来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一切有他。沈时向来如此。
苏晚喜欢有这样的丈夫,任何一个女人都喜欢,但撇开丈夫,面对喜欢的人,她又如何能不心疼。
“晚晚,把水煮蛋端出去吧。”
沈时把煮蛋从粥里捞出来,即刻浸到冷水里,又在水流潺潺的水龙头下剥出两个晶莹如玉的煮蛋,装进碗里放到流理台上,转头对苏晚说道,又忙着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一个一个夹到瓷盘子里。
苏晚恍惚回神,“哦。”便出着神端着碗出去了。
不过七八米的路,她都不知道走了多久,把碗放上桌面的时候一时没有轻重,清脆的声音将她惊醒,她方眸色清明。
眨了眨眼,定心要去问沈时,也顺便把她的心思告诉她。
沈时说,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是他的无能。她想把这句话奉还给他。
守望相助。重点应该在那个相字上。你待我如此,我亦想如此待你。
思及此,苏晚略勾起唇角,沉吟半晌的凤目终漾起笑来,波光盈盈,似有三春柳丝扶风涉水。
转身,便笑盈盈去接沈时端来的小笼包和调好的糖醋汁,沈时道,“不用。”苏晚仍是执意,沈时没法,只得松了手,笑道,“哪有劳夫人了。”
苏晚一弯眼,默作回应。
才转身,便听身后沈时道,“放下了就先吃,别过来了。”折身便回去把一大加盖海碗的鱼粥端过来。
苏晚放了小笼包,见沈时过来,忙挪开周围的小磁盘,腾出空来让他放海碗。
待沈时放下揭开上来画着碧蓝波涛鸥鸟的盖子,熬透的鱼粥香气便扑面而来,带着若有似无的酒香,半丝腥味也没有,单用鼻子便尝到了一股天然鲜味。
苏晚又凑上前一分嗅了嗅,仍是没有腥气,笑道,“我还以为鱼粥一定腥得不得了,想想就诡异,没想到做出来还挺好闻。”
沈时轻笑,舀了碗递给她。苏晚一尝,没说话,只撇着表面微凉的粥连吃了几口,沈时便知道他喜欢,便不再多问,只把水煮蛋换到她面前。
“先吃吧,一会儿凉了蛋黄不好消化。”
“嗯。”苏晚伸筷子插了一个蛋放到碗里,想着吃过饭再提,省得万一真有什么事,影响吃饭。
如今她越来越享受夫妻之间这样淡淡的对坐饮食,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更弥足珍贵了。
小时候总听大人念叨团圆团圆,好像这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那时候她还小,只知道团圆了就有数不尽的红包和礼物,有许多人陪着她玩,摔烂了珍贵的东西也没人苛责一句。如今想来,那时真是年纪太小。
此时,她才能咀嚼出长辈话里期翼和无奈来。年纪越大,越聚少离多,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一个个不敌天命,自己看着长大的又因为代沟无法惺惺相惜,到头,还真是只有夫妻是执手偕老的。
只是事难两全,她和沈时又不知将来如何。那个杜珊,她虽没把那样的东西放在眼里,却总觉得那不是个省油的灯,沈时虽然句句都看透了杜珊的人品,苏晚天生的直觉却警醒她背后并不如沈时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不过,倒是那个顾小萌。还真有趣。
苏晚一笑,蓦然对沈时道,“诶,顾小萌后来怎么没找你?看她那性子,不像那么能知难而退的。”
那天他们和顾小萌背道而驰,后来她又忙着跟沈时到处玩,新鲜的环境把她的心思也勾野了,后来又从荒山玩到精疲力竭回来,倒把半路杀出的顾小萌给忘干净了。
回想起来,那丫头还挺招人疼。
像是小时候的宁怜,但又比宁怜胆子大,也知人情世故,属于直爽心细型。尤其当时她不好出面对付杜珊,顾小萌主动帮她,这份情,也让苏晚对她多了份好感。
沈时略惊,笑眼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见苏晚吃掉了面前的点心,便把自己那份夹到她盘里,“其实那天我们走到广场,顾小萌电话就来了,我怕她缠,就静音了,当时你在远处喂鸽子没听到,后来我也没看手机,回酒店的车上我看了眼手机,她足打了十来通电话,七八条短信把我说得铁石心肠,把她说得跟弃婴似的,当时你在旁边累极了,我也就没给她回电话。后来你睡了,我打过电话给姨丈解释过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她生气不会再找我们了。”
苏晚想着顾小萌孩子似的长相,抱着手机直打电话发短信的样子,想想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愧疚。
“那倒可惜了。”苏晚笑眼道。
沈时挺疑惑,笑道,“你怎么喜欢她了?她那性子,说风就是雨,兴致一来能把周围弄得风沙走石……”
他突然话一顿,若有所思,忽又笑眼看苏晚。
苏晚没理会,只低头吃饭。
沈时忽而笑了笑,看着苏晚摇了摇头,只喃道,“还真像。”
苏晚翻了个小白眼,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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