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漪山庄
独成一阁的饭厅灯火如昼,门前青竹留影,月华旖旎,廊檐下宫灯如萤,旒苏风舞。一支银杏旁逸斜入,扇影婆娑似也在闹着要入门去尝一尝清酒佳肴。
工作人员上完最后一道汤,拿着托盘暗笑着离开,身后,执意不肯落座的七叔被大伙拦着,谁都不肯放他走。
“哎七叔,你这可没意思了哈,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白忙活这么久,却连口热菜都吃不上,让我们下次还怎么好意思再来蹭饭。”顾倾弋笑嘻嘻地挂在七叔身上。
一旁的宁怜推了推他,他翻了个白眼,“我这实话实说。真性情。你懂什么呀?”
宁怜同表情,“真无耻。”
“哎你……”顾倾弋手七叔肩上拿下,走过去就跟宁怜斗嘴。
沈时笑了笑,过去揽着七叔往主座走,“七叔,您是长辈,又受累张罗了这一桌好菜,理应上位。”说着,微微使力带着七叔坐在了上席。
七叔刚要再开口,苏晚就拿了酒壶在他面前斟了一满杯。
“这……”七叔见状,不自然地抬头,见苏晚笑盈盈,却和沈时一样态度坚决,只得叹了口气,妥协了。
众人见状,这才面面相觑,笑着落了座。
两米八直径的紫檀大桌,足摆了十六张圈椅,众人也就不拘着挨一起,沈时和苏晚坐在了七叔左手边,隔了一个位置。
再往左,宁怜挨着苏晚,却和顾倾弋隔了三张圈椅。
顾小爷言之,“宽敞,挨着门空气清新。”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他皱了皱鼻子,眯着眼看了众人一圈,“哪来的香水味?Gucci罪爱……这么骚包的款连我都不敢用。是谁?”
众人正举筷,刚想说他鼻子出问题了,可见他说的煞有介事,只愣愣看他。
突然,门口有人影晃动,逆着光,还没看清来人,便听纨绔之声伴着淡淡广藿,缠着豆蔻香而来,“当然是你唐三公子我了。”
话音甫落,苏晚微微抬眼望去,只见一俊美男子玩世不恭地跨进门来,一双桃花眼倨傲地找着顾倾弋,长腿一跨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打量他半晌,“是你?鼻子还不错嘛。”
顾倾弋还没作答。
那人只一勾唇,“鼻子还不错嘛,”便懒洋洋坐在了他旁边。
一袭粉西装在强灯下微带白光,衬着浅蓝衬衫甚是清新,只是那条被他扯得甚松的领带,无论款式花纹,都骚包得出挑。
苏晚只微微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余光便见门口一身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沈鹤面无表情地进来,对七叔点了点头,“爷爷。”
“回来啦。”七叔见到爱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直对苏晚介绍,“这是沈鹤,我孙子。”
七叔说的眉开眼笑,苏晚冲他笑了笑,又打量了那边冷着脸让粉西装坐正的沈鹤,那模样跟小时候如出一辙。
凤眸一亮,对七叔笑道,“记得,小时候也这么中规中矩的,有一次我撩着裙子去爬树,就他脸色最难看,过了几个小时还直勾勾盯着我。”
照苏晚睚眦必报的性格,要不是因为沈鹤和沈时交好,必然要给他下绊子的,哪能一次次拿着糕点去贿赂沈鹤,甜甜唤他,“沈鹤哥哥,你吃”。
当然,每次都无功而返。
“哈哈哈哈。”七叔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沈鹤,嘴上怪道,“这孩子打小就这么个性子,不像别的孩子活泼。”眼里的笑却藏也藏不住。
沈鹤面瘫,却从小是学霸,一路顺风顺水,是沈时的左膀右臂,七叔一族的骄傲,苏晚也是知道的,但始终不喜欢他那么冷冷冰冰的样子,像是个机器人。
还是沈时笑眯眯的更顺眼。苏晚看着沈时,眉眼弯弯,沈时自然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夹了块生爆鸡的翅尖给她,“吃吧。”
苏晚笑眯着眼朝碗里伸筷子,对面的唐沉鲤却骨头散架似的歪头酸道,“哟,七叔,这是沈时媳妇儿吧?”
不等七叔点头,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便打量苏晚,想到前段时间霸屏霸头条的苏家千金,长眉一挑,“苏晚?”
被认出来了,苏晚只得放下筷子,冲对面的唐沉鲤含蓄一笑,优雅地拿餐巾鞥了鞥嘴角,“你好。我是苏晚。”
那人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一祝,“嫂子,我叫唐沉鲤,请多指教。以后沈时要有哪儿对不起你,来跟我说,我可是专业心理医生,开导人是我的强项。”
“不必了。”苏晚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沈时,“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话里的笃定和半威胁的眼神,落在沈时眼里耳中又是另一番意味。
黑眸浓笑,“欢迎监督。”
伸手拿过苏晚面前的空碗,站起身替她盛了碗鳜鱼豆腐汤,又替七叔也添了碗,老人家高兴地合不拢嘴,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快吃,都别拘束。我就怕我这老家伙在这,你们年轻人放不开。”
“哪儿啊,七叔你别多想,我们都不客气。”顾倾弋随口道,又兴奋地转头问兴致缺缺的唐沉鲤,“你真是心理医生啊?”
“啊。”唐沉鲤扬眼瞟了他一眼,又低头品着七叔珍藏的桂花酿,转头对沈鹤抱怨,“你爷爷也是小气,你说我都来吃过多少回饭了,从没见他舍得拿这么好的东西招待,怎么沈时一来,老爷子就下血本了?”又品了口砸道,“这得窖了十来年了吧?”
沈鹤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吃饭,唐沉鲤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计较,只扬头对七叔笑嘻嘻道,“七叔,这酒可真好。”
七叔瞟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招呼沈时他们吃菜,苏晚余光见唐沉鲤吃了憋面色无趣,暗暗好笑。
唐家也是世家,虽然和苏家的关系不能同沈家比,但也常有交集。尤其儿时一起随父母参加大型聚会,她跟唐沉鲤还是常有会面的。
小时候他就是如今这副腔调,虽比现在规矩些,但走到哪儿桃花眼就乱放光的毛病一点没变,最喜欢的就是逗小姑娘,还调戏过苏晚,当然,最后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跑去沈时那告状,又幸灾乐祸地站一旁看唐沉鲤被训得灰头土脸。
要是唐沉鲤不自报家门,苏晚都想不起往事来。这会儿一想起来,对唐沉鲤还是挺抱歉的,对他的偏见也少了许多。
那头唐沉鲤见七叔摆明了无视他,心下不爽,端着酒杯过来站在沈时右手边,一脸玩世不恭地朝七叔举杯,“七叔来,小侄敬你一杯。”
七叔还没决定要不要和他喝这杯酒,唐沉鲤就转头对沈时苏晚笑道,“来,沈时,嫂子,我也祝你们俩白头偕老,永浴爱河。什么时候结婚,提前通知我啊,我得备份大礼。七叔你说是吧,都是一起长大的,等你们家沈鹤结婚,我也照样随份子。您就等着抱重孙吧。”
一句话,说的七叔通体舒泰,眉开眼笑,看了看沈鹤,对唐沉鲤道,“你这小子认识的女孩子多,也不给我们家小鹤介绍介绍。”
“哎呦,冤哪,”唐沉鲤顿时窦娥上身,俊脸一垮,“我哪次出去聚会应酬不带上沈鹤?除了他回绝过的,要有一次,我唐沉鲤给你把这杯子嚼碎吞咯,七叔你怎么能冤枉我呢。我对你们家沈鹤可是一片真心,天地可表……”
“停停停,”七叔一缩眼角,老脸一抽望着唐沉鲤,“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呢?”
唐沉鲤一愣,忙笑道,“我这说顺嘴了,但你冤枉我是真的啊。快说,您怎么补偿我?”
那头沈鹤冷着脸道,“你想怎么样?”
桃花眼一挑,唐沉鲤软著身子往七叔身上一靠,“那怎么也得你爷爷珍藏的菊花酿一坛啊。”又对七叔笑道,“七叔您看,这马上大闸蟹上市了,到时候我给你提一篓来,给你尝尝鲜,配着你这极品菊花酒,那叫一个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就跟沈时跟嫂子一样哈,我先干为敬。”
他一仰头,一饮而尽,扬手倒过空杯转了半圈,对七叔笑嘻嘻道,“就这么说定了啊。”
眼角眉梢全然得意,不给七叔拒绝的机会,拍了拍老人家的肩头就原路回到了座位,这菜尝起来也觉得比先前滋味更甚。
七叔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小子,家里什么没有,总上我这来蹭吃蹭喝,改天我得找你爷爷说道说道去。”
唐沉鲤“哼”笑一声,咧着嘴噎了七叔一句,“你不怕我爷爷找你下棋啦?”
七叔一瘪嘴,再没说话。半天憋出一句,“有本事下回让你爷爷找我比划拳脚。”
众人一听,单脑补就知道两个老人家的相处模式,觉得有趣却又不敢笑,只得憋着低头吃菜。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醺醺然。苏晚虽然忌着之前酒醉不敢多喝,可唐沉鲤那家伙偏爱闹,时不时端着酒杯过来劝酒,摆明了是要灌醉七叔哄他的酒喝。
儿时发小难得齐聚,七叔又是长辈,苏晚不想扫兴,每回也都笑着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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