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宁怜也不敢再打趣顾倾弋,朝淡笑着的苏晚一撇嘴,低头吃菜,水润的眼默默瞟了右侧的顾九一眼。
心里嘀咕,都是脱团狗,就他俩是单身狗,顾九怎么就不能将就将就凑活凑活呢,她也挺好的呀。
两个发小,一个结了婚,另一个在她对面秀恩爱。
在这种无比伤感的气氛下,乐天派的宁小怜第一次闷闷不乐,尤其还是对面满桌的美食,连化悲愤为食欲的冲动也提不起来。
可顾九就是那么闷,从头到尾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只在她魂不守舍打翻红酒时递来了一打餐巾纸替她收拾残局,宁怜喜笑颜开地冲她笑,说谢谢,一双眼盯着他不肯离开,顾九却只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这时,沈时还过来对苏晚嘘寒问暖,像是他们会饿着她似的,伏在苏晚脑侧轻声细语,摸头杀杀的宁怜生无可恋,怏怏地强颜欢笑,盯着沈时翻了个小白眼,“快把你老婆带走吧。我眼睛疼。”
本以为晚宴能好好吃上一顿,还能和男神推杯把盏,促膝长谈,可惜,只苦了她的钛合金狗眼,对面顾倾弋还对着唐沉鲤一脸娇羞,唐沉鲤一双桃花眼恨不得穿透顾倾弋的西装衬衫和秋裤。
苏晚被沈时带走后,宁怜抓过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最好的闺蜜结婚了,伴娘却不是我。参加个婚礼还要被男男虐狗,求好心人带走宝宝。】
发完牢骚,宁怜闷头吃菜。
不一会儿,提示音响了。
宁怜正啃着荷叶糯米排骨饭,随手抓来手机一刷,惊得瞠目结舌,筷子一松,排骨就掉盘里了。
她刷得一下转头看顾九,顾九亦侧头看着她,神容淡泊,一双眼却不再那样毫无温度,似乎比平常温软了些。
宁怜默默转头,眨了眨眼,朋友圈底下的评论,确确实实是顾九的评论,淡淡一个“嗯”,已足以乱了心,开了胃。
寥寥十来桌的晚宴,却足比百桌婚宴更融洽和谐,宾客间欢声笑语,举杯串门,足闹到了深夜十点才堪堪散场。
多数人已喝得摸不着南北,幸而是自家酒店,近的便让代驾送回,远的直接就在楼上开了房。
苏晚酒足饭饱,和沈时回到家已近凌晨。
疏星朗月,云絮朦胧拂过,似怕胭脂色的天被风吹凉了脸淡淡蒙了层薄纱,疏寒的风从窗缝钻进来,鬓发飘摇,拂在苏晚残红的小脸上,轻微的痒。
素手捋下发,身侧的沈时轻声问道,“要不要关窗?”
苏晚摇了摇头。这么干净爽利的夜风,她很久没有好好享受了,深吸了口气,清寒便吹散了所有闷藏在心里快要腐烂发酵的暗影。
有些事,你未必放在心上,但没有办法让它从脑子里走开不带一丝痕迹。这些痕迹或许淡得让你几乎察觉不到,却贴拂在你的神经上,直到下一次同频率的悲剧发生,它们便像爆炸的催化剂,让所有的旧账滚成巨大的雪球浩浩荡荡撞来,撞得你头昏脑涨,却还只能对着眼前的鸡毛蒜皮自责兴叹。
苏晚望着窗外的夜色,今日的种种一幕幕在脑中掠过。从睡意朦胧地被沈时带去沈园,再到化妆,回新房,迎宾、仪式。林郡阳的威胁,陆深的枪响……
一切,都在这漫漫不夜城的辉煌灯火下,似一场超清的电影疾速放映。
正如下午新出炉的商刊报纸头条,世纪婚礼波澜曲折,尽述童话式硝烟。
媒体们极尽言辞,为翘首期盼的吃瓜群众描述了一场最华丽的商战片,林郡阳的旧账被翻得一塌糊涂,连陆深的家世过往也被挖到前推三代。苏晚这才知道,原来沈家从天而降的二哥,竟然是沈氏旧部的遗孤,当年轰动一时,引咎自杀的沈氏项目部经理——陆祁河的独子。
苏晚没有问当年的内幕,沈时也不是喜欢道人是非的,中午回了家沈时便把口袋里的枪和子弹放进了卧室抽屉,再无别话。
陆深,于他们不过是一个不和谐又不得不接受的存在,仅此而已。
风擦过玻璃窗诡谲作响,尖锐的声音刺的苏晚有些耳朵疼,才一皱眉,沈时便探身过来关上了窗。
温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微凉的肩头,苏晚淡淡回眸,望着面前深潋的墨眸里映着她的倒影,面前薄唇轻启,低柔的声带着三春的温和熨过她心头脑海每一个皱褶。
“夜里风寒,别着凉了。”沈时替苏晚顺好西装衣襟,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鬓上那只祖母绿为身的薄翼蜻蜓振翅欲飞,在昏淡的车顶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双蓝钻镶嵌的眼珠更是流光溢彩,画龙点睛。
沈时知道张艳茹夺去的苏母遗物里就有一只蝴蝶胸针,为了避讳仙人,又让苏晚另有寄托,便亲自设计了这枚发饰让人精工细作出来作为聘礼之一。
单是这心意,便让苏晚甚为安慰了,何况一路走来沈时见到了她光鲜生活下的各种不堪,那些她极力在外人面前掩饰强装的腐烂,沈时都笑着照单全收,握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想过要松开。一点点偎热了苏晚冰凉孑立的心,让那份筹谋了七年的交易不知不觉中成了因爱生情的婚姻。
这一切,超出了苏晚所想得到的。也让她惴惴不安。一面贪恋享受,一面又极害怕最后是一场空。
苏晚握住沈时从她身前垂下的手腕,很轻,却半刻也没有挪离。
“怎么了?”沈时低眸看去,苏晚纤细如葱的小手攀在他蜜色的腕上,更显得白弱萧索,沈时有些心疼地覆住她微凉的手背,轻声道,“快到了,要不要先眯会儿?”
苏晚眸色疲惫,表情淡淡地,撩眼看了他,点了点头,头一歪靠进了他张开扶住她肩头的臂弯里。
沈时一撩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司机,司机了然地放慢了车速,特意从车况萧条的城南绕了个大圈。
直到苏晚睡的极沉,车子才终于靠近了别墅。
司机慌忙下来轻手轻脚地开后车门,沈时抱着苏晚出来,朝司机一看,那人便了然地开车回了沈园。
苏晚睡的极熟,沈时将她放在床榻上,也不敢吵她,抱着她和衣而睡。
窗外月移花影,草木在清寒料峭的风里无声地扭着,地摊上早已干涸蜷缩的玫瑰花瓣,萧索的在月光里沁出幽幽暗香。洗手间的淋浴玻璃上纤细的手印残余,中间口红点点,角落里被流水冲成一团的细带薄布无人问津,独自惦念着昼日的激缠。
苏晚静静靠在沈时怀里,睡容安宁,沈时半盖着被,像抱着婴儿似的将她拢住在臂弯里,稍有响动便忙醒来轻拍着她的肩头,在她发间落下轻绵的吻,直将她哄入梦境方阖眼浅眠。
苏晚睡眠不好,沈时知道,一晚上几乎不敢沉睡,到天色大亮,他仍惺忪昏沉。
只是周一的早会是历来的惯例,员工有婚假,他作为老板却没有特权,更该在特殊时期树立好标杆,只能小心翼翼抽出手,往洗手间去洗漱。
当苏晚被外头刺目的阳光吵醒,睁开眼来,身侧已经没有人了,两边被角全掖在了她肩下。
对面床头柜上,玫红保温杯下压着一张白纸。苏晚倾身够过来,靠在枕头里笑盈盈看着。
字迹苍劲,入目三木,只是写得颇为潦草,看来他走得很是匆忙。
晚晚吾妻:
早安。
早餐在厨房,记得吃饭。
开完会我就回来,可能不大早,有事电话。夫沈时。
便签上,沈时用的是黑色钢笔,苏晚却觉得眼前是粉色。舒暖的风敲打着窗帘,扬起猎猎的光影直落在床尾半空的被上,明晃晃的红此刻看来也并不那么俗土,竟真被她看出了一团喜色。
凤眸笑意不落,将眉梢也刷出了一片浅胭脂色,苏晚望去,纱帘外,那团大红窗花迎着日光,和墙角矮柜上的一束海芋清俗相映,真的像足了一个家。
苏晚把便签放进抽屉,掀开被子赤脚走在地毯上,往洗手间去洗漱。
待她出来,已是中午九点多,沈时备的早餐除了一些在砂锅里煨的,其余早凉了,苏晚只能放进微波炉转了一下。
长这么大,她还真是第一次亲自热食物。在肃园她虽然处处被压制,可生活上却从来没受过一点委屈,这点,林郡阳的表面功夫做的还是可圈可点。
吃过早餐,看着一桌残羹剩饭,苏晚默然。
平时这些都是沈时来善后,可今天……
为人妻,似乎应该在力所能及时不给夫君丢烂摊子吧?
思及此,苏晚眉头微蹙,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碗碟,似痛下决心,去厨房戴了橡胶手套回来端盘子洗碗。
洗了半天,等盘子上的水渍都被她用干毛巾擦干了,她才想起,似乎洗碗是要用洗洁精的……
凤眸一沉,盯着那些被她擦得光可鉴人的盘子,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又统统一只只放回洗手池,往毛巾挤了洗洁精,重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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