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秘书正开门拿了文件进来签字,沈时摆摆手让她放下先出去。
秘书垂眼放下,目不斜视便出去了。
“晚晚?”
“嗯……”那头苏晚的声音慵慵懒懒,若有似无,听来已是倦极。
“困了?”听着那头心上人娇憨的呢喃,墨眸已笑若含烟,窗外细雨霏霏,却觉眼前春.光乍起,弱风氤暖。
一切疏疏朗朗,连墙角盆栽的影也亮堂起来。
“嗯……”
苏晚的声音朦胧迷糊,听来软软糯糯,似刚出炉的桂花糕似的,听得沈时整个人都愈加温柔起来。
眉眼愈笑,柔声道,“睡吧。”
“唱歌。”
未婚妻的要求,沈时哪有不从,一个‘好’字方落下,便缓缓地哼了歌。
沈时的声音极为好听,又惯娓娓道来,轻调慢哼便已如山泉溪流,春风十里,熨得人若云里雾里,只随他的调子起起伏伏,片刻便睡的极沉。
沈时听那头苏晚久未有响动,便猜她已入了睡,催眠曲未央,直哼到了急等文件的秘书再次进来催问,方轻手轻脚签了字递与她,让她悄声出去。
直到苏晚醒来,沈时都没挂电话。期间有过几个视频会议,继而又有三五个高管来商讨项目,他也只将自己这边按了静音,等一切安顿好,苏晚都没醒来,只偶尔翻了个身,娇喃式微。
不过回了肃园几天,沈时却知苏晚累极了。她虽习惯了长袖善舞,兵来将挡,但到底是喜静厌浊的性子,要她在虎狼之窝安枕无忧,怕是不可能。
如今出了林奚这档子事,林家自顾不暇,她才能好好补个觉,思及此,沈时哪有不心疼。
只是临近最后,为保苏晚无虞,他也只能按兵不动,不想多生事端引得林郡阳狗急跳墙反伤了苏晚。
午饭的时候,红姨趁张艳茹未归,忙挑了好菜端去苏晚的房间。
荤素搭配,小半碗米饭并着一碗银耳莲子汤,还有一碗撇了油星的老母鸡汤,两瓣鸡心全捞给了苏晚。
“红姨,您辛苦了。”苏晚开门迎红姨进来,桌上的电话仍未挂,沈时墨眸浅笑听着苏晚房里窸窸窣窣,碗盘碰桌的声此起彼伏。
“辛苦什么。”红姨笑道,“我还能呆在肃园,偶尔照顾你,看到你无恙,红姨就心满意足了。”
她满是薄茧的手纤细却干枯,尤其入了秋冬,似几枝枯树枝丫,苏晚看着那只手朝自己伸来,若儿时一样爱怜地揉着自己的发,轻柔不变,却不再那样柔软细腻。
她望向红姨,眼里千般情愫,却噎了喉咙,不知该从何说起。
红姨半辈子都在肃园,儿女如今都成了家。前几年林家入住,把向来被苏家当做家人一样的红姨呼来喝去,她的子女知道后提出要她辞职回家养老,是她放不下苏晚,极力想要留下。
那时苏晚羽翼未丰,奶奶失踪后,园子里的老人根基不深的都被驱走了,孤立无援的她也舍不得让红姨离开,才撒娇耍赖求了林郡阳留人。不过七年,当年姿色不俗的红姨已斑驳了鬓发,一双水葱似的手撩过苏晚的发竟勾了丝。
“红姨……”苏晚看了看未阖上的房门,握了红姨的手,正要去关门,却被红姨拦住了。
苏晚回头,见她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手道,“红姨都知道。但红姨也有自己的坚持。”
见门外有人影闪过,似是林郡阳出房门来,红姨笑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吃了又该打嗝了。”
明白红姨是放心不下自己执意要留在肃园,苏晚也不强求,听她这么一说,嗤笑一声,道,“那您也记得吃饭。”
“好,我会照顾自己,快吃,不够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再送来,你……”红姨转头看了看门外,低声道,“没事别出去。”
苏晚点点头。
“吃的什么?”
听到关门声,苏晚的脚步声渐近,沈时方问道。
临近饭点,沈时本来不觉得饿,现下知道苏晚要吃饭,莫名就觉得腹中一空,看了看手表,已是十一点半。沈氏员工这会儿已都去了公司餐厅,只有秘书仍在处理公务尾声。
苏晚拿着手机走到桌前,看着面前的菜色挨个报名,“油爆虾,啤酒鸭,白干炒芦蒿,蒜爆木耳菜,鸡汤,银耳莲子。还有一碟水果。”
说着,她拿起勺子正要喝鸡汤,忽而笑道,“要不要给你拍张照?”
“也好。未婚妻想跟我相爱相杀,为夫却之不恭。”沈时笑道,便站起身出去让秘书给他准备午餐。
因为沈时不吃外卖,所以公司餐厅都会额外替他准备一份午餐食材,总裁办若有通知下来,便立即五六个大锅一起开工,送到办公室也不过是十分钟不到的事。
苏晚拿了另一个手机拍照,笑道,“我这是让你画饼充饥,聊以慰藉,未婚夫你怎么不知好歹,想撕吗?”
苏晚为了气沈时,特别找了光线极好的角度才定格,发了彩信到沈时手机上。
沈时一看,“果然色香味俱全,快吃吧,别凉了,一会儿吃了打嗝。”
“哼!”苏晚难得傲娇,眼里的笑却不落。
她打小的毛病,只要吃了冷食就打嗝,为这,小时候妈妈还打趣她,说“你这大小姐的毛病,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婆家哪能这么惯着你?”
当时沈时跟着父母来肃园作客,沈老太爷正跟沈琮下棋,只有苏晚和顾宁婧他们在。苏晚才撅了小嘴,顾宁婧便把她搂在怀里道,“不过是吃个温食,难道晚晚嫁进我们沈家我们还让她吃隔夜的不成。朝兮也舍不得,对不对?朝兮?”
小苏晚在顾宁婧怀里,小脑袋顺着她一块儿撇向沈时,满眼的笑直盯着沈时,等他回答。
那时的沈时还不如现在这样能说会道,极是安静,只望过来,看了看母亲,又瞧了瞧她怀里明眸善睐的苏晚,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顾宁婧怪他嘴不甜,苏晚却得意地窝在她怀里咯咯直笑。
郎骑竹马,两小无猜。童年的辰光似午后大树扶苏枝叶间细碎落下的光,斑驳星零,在舞夕少年桃夭芬芳的面庞上投下半光半影,携香裹雨的风惊艳了回忆里的时光,无论何时忆起,都是一段难以割却的梦。
红姨惯常的一句嘱咐,却勾起了许多往事,苏晚伸手摸了摸碗边,轻道,“还烫着呢。”
苏晚喝着汤,听着手机扩音器里沈时翻阅文件的纸张声,似觉一切都还停留在他们的大屋里。
我虽望不见你此刻的面容神情,耳边确是你的翻书写字的声,一下下,落进了我心里在里头描画出你此刻的神容姿态,虽相隔甚远,却好似一直与你在一起,似能看见你落笔的字这样苍劲,似闻见你衬衫上的阳光是如何温暖,溶了脚下令我战战兢兢的薄冰。
苏晚放了汤勺,拿筷子夹了菜,入口生香,不觉赞道,“红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心里却知,好的是很边的人。
那头沈时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为夫秀色可餐的缘故?”
“噗。”苏晚未料到沈时这样的不要脸,猝不及防将嘴里嚼了一半的菜差点喷出,忙夺了纸巾擦嘴。
收拾完桌面,才没好气道,“是是是,未婚夫秀色可餐,一笑可抵得过满汉全席。”
苏晚嘴上虽是打趣,心里这么一想,却觉得好像确实如此。又忙怪自己太过住于外相,可人嘛,本来就是这样。
明知诸相非相,皮下白骨,可还是忍不住追逐好看的东西,为色所迷,怕是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人们最集中统一的共性了。
苏晚正吃着饭,胡乱想着,那边沈时的午餐也来了。
只听秘书遥遥恭敬道,“总裁,您的午餐准备好了。”接着便是一套套的瓷器落在檀木茶几上的声音。
“嗯。辛苦了,你也去吃饭吧。”
“好。我先出去了。”秘书安顿好一切,便带上门出去了。
沈时方笑着拿着手机过去,看着满桌美食,调侃苏晚道,“还好餐厅掌勺知道我要跟未婚妻斗图,菜色也比往常丰盛些。”
“噗。”苏晚眉眼一弯,轻咳一声笑道,“那你要挂了电话拍照吗?”
苏晚知道沈时随身只有一只手机,要拍照,自然得挂了电话。
没想沈时直接道,“不了,切视频。暴击来得更直接一些。”
苏晚一怔,沈时难得的与时俱进倒让她没反应过来,这些话在她脑中向来是只有顾倾弋那种油头滑脑的小孩子才爱耍的把戏,没想沈时也玩这套,瞬间有些……惊异。
她还没开口,手机屏幕已切成了沈时办公室的地毯,半边茶几上杯盘聆郎满目,不过冰山一角。
待沈时将手机镜头一一从桌上的菜盘掠过,苏晚才知他所谓的暴击是什么。粗粗一算,足有八九道菜,还不算水果和点心。
苏晚撇着嘴啃着白干,道,“未婚夫,你这是要请我吃饭吗?要不你现在来接我。”这是她的心里话,却觉得有些对不起红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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