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正撅着小嘴生气,窗台下的长案上,一叠叠的喜饼果盘堆成了各种形状,上头盖着一张手剪的繁复大篆喜字,窗棂外贴着百子图的窗花,阳光一照,精巧绝伦的剪影便落在朱漆的果盒盘上,影影绰绰。
空气里是淡淡的檀香味,天方亮,老太太就在喜房门槛里烧了早念好的经卷,愿一切顺顺利利,护佑两个孩子白头偕老,子孙瓜绵。
耳边乍来了这么一句,苏晚猛地挑笑着眼梢回头看去,那头沈时正淡笑着眉眼看着她,满目深情。
一身裁剪合宜的黑西装白衬衫,挂在模特身上时明明又正又死板,可换到了沈时身上,却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身后几名替她拎着裙摆的设计师传来喟叹和窃窃私语,苏晚突然有种被人觊觎心爱之物的不爽。
再看沈时,一双墨眸浅笑盈盈,左胸前襟口袋前别着一支大红色玫瑰,背景是一方隐约露出整齐尖角的条纹宝蓝手帕,淡化了红的俗,平添儒雅深韵。
凤眸认真地扫视着沈时,从眉眼到领口再到脚上那双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垂眸看了看自己华丽繁复的婚纱裙摆,才缓缓抬起头对沈时朗道,“走吧,我娶你。”
似有静海星辉从她眸底溢出,张扬的笑似回到了儿时那个大笑着从枇杷树上跳下落进沈时怀里的苏小晚,无所畏惧,独占了这世间半边童话。
“好。”沈时一笑,上前两步,看着苏晚斜挑起的眼梢,纵容一笑,一拂手跨上了苏晚支在腰间的臂弯。“还请夫君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苏晚很是客气,惹得后头几个设计师个个闷头偷笑,还从没见过这么淘气的新娘,更没见过这样把妻子惯上天的新郎。
本以为是场千篇一律,金玉其外的商业联姻,可从男方兴师动众连人带婚纱专机运送去迪拜,只为了让新娘毫无遗憾起,他们对这单生意也格外敬重起来。
屋外,一家人正在放烟花炮仗,几丛搭成倒斗状的麦秆正燃着,烟熏火燎,十米外的人便看不清身形样貌了。
苏晚抬手抵着臂跟着沈时出去,边听他嘱咐,“小心门槛。”
沈老太年纪大了听不得巨响,便站得远了些,率先看见沈时挽着苏晚出来,颇为惊讶地打量了半晌,她身后的人也回过眼来,先是一愣,继而笑而不语,在烟光里遥遥看着珠联璧合的两人。
顾许才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硬是被套上了一身西装,头发还被化妆师打了发蜡梳得油光水滑,才往头上簇了水正在那一撮撮往上揪。
旁边一身粉色洋装的沈念睨了他一眼,顾许视而不见,沈念便懒得再理他,径直走到顾宁婧身边,母女两人一蓝一粉,宛若一对姐妹花。
顾许嬉皮笑脸地走到正下阶梯的沈时跟苏晚面前,打趣道,“哥,你这跟嫂子是要逆CP啊?”
“什么C……”沈老太耳尖,却听不懂,忙问小孙子,顾许来了劲,忙要给奶奶授业解惑,便被那头的沈老太爷往喜房那头一推,道,“快去拎马桶。”
“什么!”顾许一惊,瞠目结舌地看着沈老太爷,老太爷一瞪眼,顾许不敢反驳,忙朝沈老太撒娇。“奶奶,您看爷爷……”拎马桶,他堂堂沈家小少爷大庭广众下去拎那玩意儿不是胡闹吗?
顾宁婧忙过来拉着他一起往喜房去,“你嫂子没有娘家兄弟,这新阿舅的活当然是你代劳了。乖,记得把里头的红鸡蛋和红包拿了。鸡蛋吃了啊。”
顾宁婧一拍顾许僵硬的后背便转头去忙别的了,留下顾许面色跟打了石膏似的,半天才回过神来,重叹了一口气,‘咳’了一声,一甩头就进去了。
进屋找了半天,还真在长案下头看到两只大红漆木的马桶,随是崭新锃亮还贴了大红喜字的,他却碰都不想碰。
外头新人已经快过二门了,管家来催促他,顾许应了一声,终究褪了褪西装外套用袖口小心翼翼拈起把手拎了出去。至于那鸡蛋谁爱吃谁吃去。
红包?他沈小少爷可不差那几百块钱。
当他张着翅膀把两只马桶拎出去,众人已经准备就绪准备往沈时和苏晚的家去了。这么会儿,派去的人已经把那里整顿好了,沈家老宅就当是苏晚的娘家,那儿才是正儿八经的新房。
苏晚和沈时一身婚服并立而坐,沈念靠门坐着,她是今天的伴娘。虽然不喜欢苏晚,但她并不想大哥的婚礼有遗憾,心不甘情不愿才答应了当这个伴娘。
驾驶座是婚礼总策划,正官方地安抚新人的情绪,却发现两个人比他还要淡定,反倒问了些重要流程的安排情况,总策划一愣,简单回答几句便讪着脸扭了过去。
半晌对着对讲机道,“准备好了吧?出发。”
车队浩浩荡荡地照着原定路线启程。
因为时间尚早,他们又提前做了准备,一路畅通无阻,不多会儿便到了别墅。
宁怜和顾倾弋早就候在那了,皆是一脸喜色,衣着光鲜,手里头抓着一把干果在那儿啃。见车队进来,忙撒了手里的吃食,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来。
宁怜边拿纸巾轻掸着嘴角的点心屑,边往外头走,脚步匆忙地理着裙摆,问顾倾弋,“我脸上还脏吗?”
顾倾弋正整理自己精心造型的头发,转头一看,“没。”又忙问,“我发型乱不乱?”
这可是他一早起来吹了两个小时的成果,为了不给苏晚掉面儿,他昨天一到九点半就撒了唐沉鲤的电话,做了个保湿面膜才睡,早上七点就起了。
单为这个,他都能理直气壮让苏晚退一半的份子钱。
“帅!”宁怜难得夸顾倾弋,把他美的,喜滋滋就朝鱼贯而入的婚车去。
那头婚车才落地,引擎盖上的粉色空运玫瑰还滴着露水,被一圈香水百合簇拥着,羽状复叶包裹着,在刺目的朝阳蔚色下蓬勃唯美。
后车门被西装革履的司机匆匆打开,沈时下车来,一身帅气迷得才落定脚的顾倾弋和宁怜眼冒金星,让后来迎亲的顾九和唐沉鲤面色很不好,自然,顾九比唐沉鲤更含蓄些。
“哇,新郎官,你也太帅了吧?今天得有多少未婚少女组团去顶楼啊?”宁怜捧着手在面前,一副迷妹样,旁边的顾倾弋一推她,目不转睛盯着沈时走到另侧车门外。
“别瞎说。大喜的日子。”
“那你倒是比我矜持一些啊……”宁怜冲顾倾弋翻了小白眼,这货的星星眼都快把车皮都烧出洞来了。要不是有唐沉鲤在,她还真怕顾倾弋冲上去抢新郎。
后头的顾九很满意。
沈时倾身打开车门,弯腰朝苏晚伸过手去。
苏晚笑盈盈地把手圈环住沈时的脖颈,在他臂弯里笑得顾盼生辉,将顶头的朝阳烈日都比得黯然失色,她附耳道,“未婚妻,不是你嫁我吗?貌似,是新郎抱新娘下车吧?”
其实苏晚他们这没这风俗,只是婚礼策划有这一环节,苏晚觉得还不错,就采纳了。而身边欢呼的亲友应证了形式的重要性。
沈时轻巧地抱着苏晚沿着洒满鲜花的红毯朝屋里走去,和苏晚悄声咬耳朵,“我倒是想让夫君展示一家之主的魄力,可是舍不得你受累。不如我代劳了,也算三从四德,如何?”
“哈哈哈。”苏晚当然满意了,略抻了脖子在沈时脸侧吻了一下,笑声道,“孺子可教。真乃贤妻也。”
那头举着单反亦步亦趋拍照的宁怜感觉今天要被甜狗粮齁死了,水润的眼哀怨地盯着面前的一对新人,“拜托,我们好歹是交了份子钱的,给条活路好不好?”
那头苏晚笑得更明媚了,满室的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都比不上她如花容颜,肤似雪,眉如黛,一点朱唇娇媚精巧,再配上那夺人心魄的嫣然笑容似连风都静止了。
苏晚一直很美,但宁怜除了儿时再没见过她笑的那样肆无忌惮,没有任何的刻意,似让这世间一切的影子都浸浴在了日光中,纯、朗,再无其他字能出其右。一时,她再不抱怨甜狗粮噎人了。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一路心疼的人得到幸福更好的事了。水润的眼微微湿濡,宁怜一眨眼,笑道,“晚晚,我去厨房帮阿姨端红枣蛋汤。你自己记得上个厕所。”
“宁怜你真是我的开心果。”苏晚被沈时抱进房间前,扬头冲宁怜的背影叫道。
宁怜不说,她还真忙忘了。一大早,从被沈时从被窝半抱被扶地挖起来,她一上午都没时间去洗手间,这会儿被她一提醒,顿如醍醐灌顶,忙推着沈时道,“快点快点儿,一会儿他们还要来拍照慰问。”
“好。辛苦了。”沈时一亲她额头,柔声道,“晚上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苏晚一个白眼,顺着沈时下弯的动作站定,提了裙摆就要往洗手间赶去,才走到门口,一看自己这一身隆重婚纱,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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