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九月七日,谢书约和程仲妮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
那天清晨,院子热闹非凡。谢家和程家,皆是手忙脚乱的景象,一会儿检查这样带上没,一会儿又检查那样带漏没,就连一个保温瓶一只饭盒,也细心问两回。
生活用品,也可以在学校买。只是根据谢书俊的经验,质量很一般,不如自己带,用得习惯。
哥哥们则聚在院子里聊天,有消息传来,城北也快开发,他们说拆迁分房的事。
倒是两个主角最自在,一心扑在穿着打扮上。谢书约最终选择了白色短袖,背带裙,青春洋溢。她戴亮晶晶的发箍,太阳照在她身上,更加耀眼。
奶奶和妈妈还在唠叨行李,谢书约忍不住劝:“不用带这么齐全,我周末就回家来,差什么到时再拿。”
“还是带齐一点好,第一个月军训不能回来,以备万无一失。”王维芳说。
只要是对谢书约好,奶奶就和王维芳站一边。
她索性不管,跑到哥哥们那里,问谢书钧:“大哥,你真的要去吗?”
谢书钧还未回答,谢书俊笑起来:“大哥,阿约嫌你。”
“我可没有这样说,三哥你少挑拨离间,就算要嫌,我也是嫌你。”谢书约轻轻推了推谢书俊肩头,亲昵表示不满。
谢书俊故意装作站不稳,晃了两下,说:“知道了,我充其量就是免费司机和免费苦力。”
谢书约乐:“三哥,你对自己的地位认知好清晰。”
谢书俊拧拧她脸蛋。
谢书钧一如既往,笑看他们斗嘴,等兄妹两人消停下来,才问:“阿约不想大哥送你去报到?”
程仲宾代替她说:“她觉得兴师动众。”
谢书约就抬起眼看他,她目光投向他的时候,很少有不笑的时候。
“这有什么。”谢书钧不以为意,“就连好好都想送你。”
谢思好让他们打电话给老师请假,不过她妈妈没答应。
谢书约想到小姑娘为这事闹别扭的样子,笑:“我们说好了,下次我带她到学校玩。”
这时候家里奶奶叫谢书钧谢书俊,让他们把行李拿到车上,两个哥哥回了屋。
谢书约突然问程仲宾:“仲宾哥,我今天这么穿好看吗?”
“好看。”程仲宾先回答她,才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结果谢书约就是这么一问,她又说其他的:“妮妮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她应该也快了。”程仲宾说。
说曹操,曹操到。
程仲妮穿一条波点连衣裙跑出来,裙角翩翩,她抱了谢书约手臂,说:“阿约姐姐,我们一个月后才能见面了。”
两个人依依不舍一番,奶奶又在家里叫谢书约出发,她就告别:“我要走了。”
“阿约。”程仲宾开口。
她侧过脸,清晨的阳光笼罩在她面庞上,那些透明的绒毛发着光。
“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他瞧着她,嘱咐一句,又说,“不要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谢书约溺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心跳漏了拍子,半晌,“嗯”一声。
直到车子上路,谢书约还想着程仲宾之前说的话:“过几天我来学校看你。”
她心里慢慢涌上甜丝丝的滋味,连眼睛也情不自禁笑起来。至于奶奶和妈妈翻旧账,讲去年杜母瞧不上阿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阿约今年考上大学扬眉吐气,她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就像程仲宾说的一样,有家人送的不止她们,其实那天陪孩子报到的家长不少。
校门口停了中巴车,是学校特意派车到火车站汽车站接外地来的学生。本地大多骑自行车或者摩托车,后座统一绑棉被。
像谢书约这样乘汽车来的,一双手也数得过来,其中她家占两辆。
缴费排了很长的队,好不容易办理完手续,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女生(207)宿舍。
报到整整一天时间,她来得还算比较早,八张床暂时只有两张住了人。
谢书钧和谢书俊简单看了两眼宿舍就到外面过道等待,宿舍空间逼仄,人一多,简直落不下脚。
谢书约挑了门背后的下铺,王维芳给她铺床挂蚊帐,一旁大嫂打下手,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奶奶已经和那两位先到的室友聊起来,她们都来自外省,路途遥远,昨夜就抵达雁城,旅社住了一晚,天一亮就来了。
“我们阿约还是第一次过这种集体生活,她没什么经验,还要多多麻烦你们。等到放假的时候,和阿约一起到家里来玩。”奶奶拉了谢书约说,“军训结束后,带室友回家吃饭。”
谢书约朝她们友好笑:“我奶奶和妈妈做菜很好吃的。”
两个外地姑娘没有她开朗,或许因第一次见面,还有一些拘谨,笑笑说好。
家人没有久留,替她整理妥当,再细细嘱咐两句,一行人就离开了。
到晚上,宿舍成员全部到齐,大家一同到食堂打饭回来吃,算是她们第一次聚餐。
等到洗完饭盒回来,谢书约电话铃声响起来,她拿出手机,室友们目光都投了过来。
程仲宾来电,谢书约避到小阳台,心脏突突跳着接通:“仲宾哥。”
雁商五十年代建校,距今四十多年历史,宿舍楼下一排榕树肆意生长。她住二楼,这夜有风,吹得繁密枝叶哗哗碰撞,响在她耳边。
“吃饭没有?”程仲宾低沉的声音也似被风温柔吹过来。
“刚刚吃完。”谢书约俯身,闲闲散散伏在阳台上,伸出手去,拨弄躁动的榕树叶。夜风从她指尖穿过,凉悠悠的,她问他,“你呢?”
“我正准备回家。学校的菜好吃吗?”程仲宾关心。
“一般般吧,没什么油水。”也不是谢书约嘴挑,室友们也这样认为。
“那我过两天来带你去吃好吃的。”程仲宾给她支招,“实在吃不惯,就去学校外面的餐馆吃。”
谢书约听了便笑:“也没有难吃到那种程度啦,天天去餐馆吃,就是搞特殊了。”她顿了顿,又担忧,“我们从明天开始就军训了,军训期间,应该不能出去吧,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见面。”
“阿约。”程仲宾宽慰她,“不要担心这么多,就算不可以,我也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她好奇。
“到时再想。”程仲宾笑了一声,却不显敷衍,他再问她,“住学校宿舍,感觉怎么样?”
谢书约打开话匣子,细细碎碎和他说起来。
每层楼只有一个大卫生间,在过道尽头,要是半夜想上厕所,一定有点害怕。用热水很不方便,她今天去开水房,排了半小时队,还差点被烫到。
室友中不止她一个人是复读生,还有一个从首都来的女孩,工作两年才重新参加高考,现在都二十一岁了。大家比她想象中更好相处,奶奶邀请她们军训结束后到家里玩……
另一边,程仲宾耐心听她说话,不时温声回应两句。他坐在驾驶室,车窗降下,一只胳膊懒懒搭上面,指间夹了一支烟,也没有点燃。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谢书约掌心里手机微微发烫,她终于意识到说很久了,问:“我是不是耽搁你回家吃饭了?”
“不耽搁,我还不饿。”这会儿,程仲宾终于将那支烟衔嘴里,谢书约听见他那边打火机的声音。
程仲宾问:“阿约,你不想和我说了?”
她当然不会不想,说:“我还没有问你妮妮宿舍是什么样子呢?”
“和你讲得差不多,她已经开始叫苦连天了,你比她表现好。”
“我大她两岁,是姐姐嘛。过一段时间,我去她学校看看。”
程仲宾便说:“我接你。”
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挂电话,在阳台不觉得什么,谢书约回到宿舍坐下,才发觉胳膊和小腿痒痒的,一看,被蚊子咬出包。她轻轻挠了两下,找出花露水来涂。
她隔壁床的女生姓谭,叫家英。那时候距离《还珠格格》播出还有一年时间,谭家英已经剪了小燕子同款的稀薄刘海,再后来这款刘海被称作空气刘海。
谭家英就是那个从首都来的女孩子,大概是曾经工作两年的缘故,她是室友中最善言辞的,主动问谢书约:“你居然有自己的手机啊?”
谢书约笑笑,说:“如果你们以后要给家里打电话,可以用我的手机。听说传达室的电话只可以打进来,不可以打出去,学校其他的电话亭,都太远了,还要排队。”
谢书约后来想,当年她和室友们快速建立起友谊,这支古老的摩托罗拉占了很大功劳。
过了两天,程仲宾真的来学校看她。他是晚上来的,谢书约刚结束训练回宿舍,就在宿舍楼下见到他。
男人身姿笔挺,昏黄灯光烘托,英俊面容轮廓更加深刻。
谢书约圆圆眸子亮起来,她惊喜异常,高兴跑到他身边:“仲宾哥!”
程仲宾瞧见她,漆黑的眸子泛起笑意。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军训累不累?”
“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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