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谢书约先回答。
她摘了帽子扇风,几根碎发钻出来,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
程仲宾抬起手,非常自然地替她拨开。被他干燥指尖碰过的皮肤,腾起奇异的感觉,谢书约一颗心乱乱的,却又觉得静,真是矛盾。
谢书约穿宽松军训服,却因束了腰带,将细细薄薄的腰显出来。她仪态从来好,一贯的腰背笔直,还被教官拉出来做标兵。
“你怎么进来的?”谢书约惊喜之余,又格外好奇。军训特别严肃,连吃饭都要列队去食堂。也就是现在结束一整天的训练任务,才允许自由解散。
他们站在宿舍大门外面,两个人都忽略掉那些探究目光。
“很巧,你们校长是我的客户之一。”程仲宾注意力全在她一个人身上,他说,“是不是瘦了一点?”
“应该吧,我每天出好多汗,衣服都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你看,现在还是湿的。”说着,谢书约转过身。
背心那一片,军绿的布料颜色更深,昏黄灯光中,汗湿痕迹愈发明显。
谢书约又转回来,问他:“看见了吗?”
程仲宾点了下头,说:“那你快回宿舍,带上衣服去澡堂洗一洗。”
他这才将带来的东西给她:“打包了你爱吃的夜宵,还有水果零食,也有你室友的份。有一点重,拎得动吗?我不方便陪你上去。错过了报到那天,不然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宿舍。”
谢书约更加惊喜,两只圆眼丝毫不见军训的疲惫,神采奕奕道:“仲宾哥,你真是及时雨,我太馋烤肉串了。”又说,“你也说过,妮妮宿舍和我宿舍差不多,不用觉得可惜。”
程仲宾目光宠溺,催促她:“衣服湿了,穿着不舒服,快上去吧。”
谢书约不舍,她磨磨蹭蹭道:“可是我们才讲两分钟话。”
程仲宾笑了笑:“过两天我再来看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一会儿洗完澡给我打电话。”
谢书约想到宿舍门禁,时间也不早了,再多聊就赶不及,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她抱着那袋沉沉的供给品,走两步,又倒回来。
程仲宾还站在原地目送她,他不觉得诧异,眼睛里的温柔还未化开。
“忘了说拜拜。”谢书约俏生生道。
程仲宾失笑,配合她道:“拜拜。”
他一直站在外面,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里,才转身离开。
谢书约回到宿舍,室友们正要去澡堂,大家等了她两分钟,一同出门。洗完澡回来,她将程仲宾买来的夜宵水果分给她们。
谭家英带头问:“阿约,那是你男朋友吗?”
仲宾哥,男朋友。这样的概念,谢书约想一下,就觉得喝了蜂蜜水一样,满心都甜。她面上难藏笑意,摇了摇头。
“也是你哥哥?”谭家英又问。报到那天,谢书俊的形象,被看见他的两个室友描述一番,其他没看见的,大喊遗憾。
“算是,又不是。”谢书约不打算与她们细谈,拿了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洗了头发,于是肩头披一张干毛巾,用来吸水。她吸取经验,胳膊小腿先涂了花露水,才到小阳台给程仲宾拨电话。
电话铃响时,程仲宾还在开车,手机放在驾驶台,他瞥一眼,来电显示阿约,于是空出一只手挂断,然后回拨过去。
谢书约立即接通:“你怎么挂我电话?”
“我替你省话费。”程仲宾笑问,“洗完澡了?”
“嗯。”谢书约轻轻说,她听见他那边开车的声音,于是问,“你还没有到家吗?”
“快了,我今晚住河东。”
他一提河东,谢书约不由自主想起姐姐生孩子那晚,他带她到那里休息,厨房里,他拥着她安慰的情景。
那时忽略的细节,现在好像想起来了。仲宾哥手臂结实,胸膛宽阔温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一切都那么清晰,令她脸颊发烫。
她还记得,当时他为她准备一杯水,她胡思乱想,猜测,做他的女朋友很令人羡慕。
现在她也是一样的看法。而且,她想做他的女朋友,不知他心里如何想?
后来他还调侃,问她找男朋友是否按着他的标准挑。她是怎么回答的?假如遇见他这样的,她一定紧紧抓牢。
他会让她抓牢吗?
“阿约。”这已是程仲宾第三次开口叫她,不知她走神去了哪里。
“仲宾哥,你刚才说什么?”谢书约清醒过来,她脸颊要烧起来似的。
“你在想什么?”程仲宾问她。
“没什么。”她哪里好意思将自己的浮想联翩告诉他。
程仲宾并不追问。
谢书约问他:“你也去看望妮妮了吗?”
“没有。”他答得干脆。
她又问:“那你什么时间去看她呀?”
“过两天吧。”
因为他的特殊对待,因为他先来看她,谢书约知道可耻,可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
程仲宾声音温柔,问她:“你想吃什么?下次我给你带来。”
谢书约想了想,说:“肯德基可以吗?”
他说:“当然可以。”
谢书约与他讲军训的事情:“仲宾哥你知道吗?教官告诉我们,九三年以前,师哥师姐们军训要打靶的,还要端步|枪,是真枪。”
“你也想?”
“不。”她说,“取消了才好,想想我都觉得怕,万一走火怎么办?那就出事故了。”
程仲宾就笑:“你考虑十分周全。”
“今天晚上你来的时候,听见我们练歌了吗?”她又问。
“听见了。《团结就是力量》,还有一首歌,我不知道名字。”
“应该是《在太行山上》。”谢书约告诉他,“这几天练的,全都是这样的歌,只有《团结就是力量》好听一点……”
谢书约与程仲宾聊到宿舍熄灯,夏末的夜,风大,挂电话时,她的头发已经干透。
下一次程仲宾再来,果然给她买了肯德基。后来又来了几次,每次都给她买吃的,她的室友们也跟着享口福。
因为期盼着程仲宾的到来,即使每日训练辛苦,谢书约却觉得并不难熬。等到阅兵式完成后,军训终于结束。
奶奶打了几次电话来,老太太也是第一次和她的心肝宝贝分开这么长时间,心里挂念得很,再三强调,一放假就回家。
之前说好了带室友回去吃饭,加上她自己,一行八人。谢书约本打算坐公交车,奶奶却叫了谢书钧谢书俊去接,那天谢书钧临时有事,刚好程仲宾在家,他代替去一趟。
因此谢书约见到程仲宾的车时,又意外又惊喜。
谢书俊见谢书约选择坐程仲宾副驾,假装不满:“看来阿约是真的嫌我。”
谢书约有理有据:“不是啦,你是我三哥,而且你话比较多,照顾好我的室友。仲宾哥这里,我来活跃气氛。”
程仲宾在车里听着她清脆的声音,眉眼间全是笑意。
谢书俊被她说服。
“但是,三哥。”谢书约顿了一下,特意说,“你可不许讲我的糗事,不要破坏我的好形象。”
谢书俊不配合她,立即问她的室友:“阿约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军训这样辛苦,她哭了几次?”
“我一次都没有哭好不好。”谢书约立即为自己证明,“我轻易不哭的。”
室友们也夸了谢书约几句。
谭家英说:“阿约特别棒,训练匍匐前进的时候,她手臂磨伤了都没抱怨。”
电话里谢书约也没有说,程仲宾眉心发皱。谢书约坐进车里,碰上他的目光。
谢书约咯噔一下,有些心虚。她却误解,她刚才说自己轻易不哭,可是之前大伯过世和姐姐进产房,当着仲宾哥的面,她哭了很多回,他一定不认为她不爱流泪。
程仲宾不知她想歪,他看向谢书约手臂,她今天穿一件长袖衬衫,瞧不见伤在哪里。
“军训受伤怎么不告诉我?”他问。
谢书约这才明白他的关注点,她立即挽起袖子给他检查,说:“谈不上受伤,只是破了一点点皮,不值一提。”
女孩两只手臂雪白,内侧肌肤更加娇嫩,磨伤的地方留下淡淡痕迹。
他心似乎被拧了一下,谢书约已放下袖子,她拉了安全带系上,转移话题,“仲宾哥,你觉得我晒黑没有?”
程仲宾眼睛转移到女孩脸上,凝视片刻,认真回答:“不黑。”停了一下,补充,“又瘦了。”
“吃了你那么多夜宵,不胖就是好的了。”谢书约开朗笑,转过头,寻求后座的室友作为同盟,“你们说是吧?”
大家纷纷说是。
谢书约正式向程仲宾介绍她的室友,有她在,就不可能冷场,一路上欢声笑语一片。
那天中午,程仲宾也在谢家吃午饭。下午他到公司开会,晚上回来时,谢书约的室友已经离开。
他回来时,谢书约正在敷面膜。这种贴片面膜并不流行,谢书约还是第一次用。她听到汽车响动,立刻出来见他。
程仲宾被她的样子吓一跳,她看出来了,不禁得意笑。一笑,面膜就歪掉,她赶紧收起笑意,抬起手调整。没有镜子辅助,面膜纸紧贴在长长睫毛上,她扯不开。
程仲宾看不下去,索性靠近她,低下头,说:“我来吧。”
男人温热的气息就敷在她头顶,他手上温度也是热的,碰到谢书约眼睛时,她睫毛轻轻颤,屏住呼吸,无所适从的紧张。
还好程仲宾很快就替她调整好,谢书约清亮的眼睛没有了遮挡,抬起来,与他对视。
程仲宾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询问:“室友回学校了?”
谢书约点点头,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埋怨:“你骗人,大嫂都说我晒黑了,她还特意让我敷她的面膜美白。”
程仲宾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是怎么回事。他笑说:“你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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