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约先将自己吃过的勺子洗干净,才从碗橱里取了另一把,拿给程仲宾。
程仲宾吃她吃剩的西瓜,谢书约总觉得别扭,耳朵烫,脸也烫。
电影放完,屏幕上浮出演员表,她火烧屁股一样站起来:“我回去了,仲宾哥你取一下光碟。”
程仲宾想到她一个人在家,不由多嘱咐一句:“晚上睡觉关好门窗。”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谢书约回头,朝他俏皮一笑。
那个晚上,谢书约控住不住胡思乱想,她又不是妮妮,仲宾哥为什么吃得那么自然?
他知不知道这样的举动过分亲密?而且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总将她当小孩子,什么意思?
心里写一串问号,那一连的弯又倒过来,变成软绵绵的勾,勾得她心痒痒。
七月夏夜,热意一阵一阵。电风扇对着床吹,薄薄一层纱帐鼓鼓当当飘。暗沉沉的黑色里,谢书约抓到帐角,无意识绞指上,绕了又绕,找到事做,她终于渐渐静心。
一夜无梦。
清晨,楼下客厅电话铃响。有时谢书约真怀疑,不关隔音问题,是电话质量太好,能够穿透墙壁。
她锁着眉爬起来,睡裙细细肩带垮下,肩颈刺目雪白。她坐床上等待一会儿,电话铃停不到片刻又叮铃铃吵,无情掐灭她回笼觉念想。
王维芳打来,先问她吃过早饭没有,才讲正题,叫她早一些到舅舅家里。
程仲宾拨谢家号码,那边占线,他出来瞧一眼,二楼她房间门大开,便知她已起床。两分钟后再打过去,谢书约很快接了,她背不得他号码,一声“喂”,青苹果般脆脆。
“没睡懒觉?”程仲宾故意拿她打趣。
“仲宾哥。”她听出他声音。
隔着电流,都能感受到她的甜意,想她此刻一定是弯着眉眼的样子。
“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她好似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有趣,“我们离这么近,你叫我,我听得见。”
“我怕打扰你睡觉。”程仲宾忍笑,听她说话,他总是心情很好。
“你打电话也会打扰,这么吵。”谢书约抱怨一句,又笑,“我妈妈夺命连环call,已经把我吵醒。仲宾哥,你找我什么事?”
“阿约年纪小小,记性不好。”他问她,“昨天晚上我说今早做什么?”
她想起来,懊恼一声:“我差点忘了,马上洗脸刷牙,马上过来。”
说完,扣回话筒,程仲宾耳里一阵嘟嘟嘟盲音,提醒他,她火速挂电话。
谢书约还未走进程家厨房,就闻到荷包蛋香气,她肚子咕噜叫,快步进去。很难想象,程仲宾这样与厨房格格不入的男人,却毫无违和感融入这方寸空间。
他没有系围裙习惯,个子太高,不得不屈就厨灶,背脊微躬,头低下来。
谢书约凑过去,忍不住说:“仲宾哥,做你女朋友不知多幸福。”
“你怎么知道?”程仲宾望她一眼,漆黑眸子映着漂亮脸蛋。
“你对我都这么贴心,对自己女朋友,肯定体贴一万倍。”
“今后阿约找男朋友,照着我的标准挑?”程仲宾煎出鸡蛋,烧西红柿汤煮面。
“你好会给自己贴金。”谢书约乐,心里暗暗想,若是未来男友长成仲宾哥这样养眼,又像他对她这般好,她当然乐意。
“假如遇见你这样的,我一定紧紧抓牢。不过当我男朋友就不幸福了,我好多缺点。”
这会儿等待汤沸,程仲宾手上闲,对她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好多缺点?”
“我脾气大得很。”这是他说过的话,那次她为姐姐发飙。
“女孩子脾气大才好。”程仲宾满脸纵容。她脾气大?她不知自己笑起来多乖巧。
“我都不会洗衣做饭。”她又数自己一桩缺点。
“你是女朋友,不是家政,会不会下厨无关紧要。”程仲宾心里愈发觉得她可爱,这哪里是缺点,谁找女朋友,是要她当田螺姑娘。
“他最好也这样想。”
锅里汤很快烧开,咕噜咕噜冒泡,谢书约说:“我不吃多少。”
他点头表示知道,丢了面进去,又问她:“你妈妈怎么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她让我吃过早饭就去舅舅家。”
他们一起出门。
她化妆不过涂涂嘴唇,换一身衣裳,莓红竖纹无袖衬衫,布料紧紧,包裹她纤细身段,牛仔裤裤腰高,两条腿笔直且长。拎一只包,十足十淑女样,怎么瞧都不像她自己说那样脾气不好。
程仲宾今日显然无重要事,他做饭时穿什么,现在依旧是什么。他拿着车匙,问谢书约:“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谢书约将包放车筐里,推出来,笑:“你想去白送份子钱?”
“你表哥,不算外人。”程仲宾这样回。
她表哥不算外人?那她岂不是他自己人?
谢书约胡乱想一下,心比脸更烫,她长腿一抬,动作利落又漂亮,跨上自行车,然后朝他挥手:“不用啦,我带喜糖回来给你吃。”
晚上她果然拿了喜糖过来给他,塞在他掌心里:“我说话算话吧?”
程仲宾给她面子,剥了一颗放嘴里,甜意在口腔里蔓延,连心脏都感觉得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谢书约无所事事,借了程仲宾的金庸古龙,抱回家打发时间。
高考放榜当天,谢书约和程仲妮守在电话边。那时计算机技术不发达,查成绩不能用电脑,打电话,报准考证号。
据说那年二百七十八万考生,一个电话等许久,幸好结果不错,比她当时估的分数还多四分。只是不知录取通知书何时送来,她心里稳了。程仲妮比她考更好,她志愿填的雁大。
当初谢书约决定复读时,程仲宾便讲,考上大学给她奖励。
这年香港回归,过去不用再办护照,方便许多。程仲妮港片看多,向往维多利亚港风光,于是程仲宾问谢书约要不要一起,算他给她辛苦一年的嘉奖。
谢书约连首都都没有去过,更别提香港,这个诱惑大到,她嘴上都不愿假意拒绝。
她犹豫半晌,说:“我要问一问奶奶和妈妈,不知道她们许不许。”
程仲宾瞧她心动,又担心被家长否决,一副纠结神情,说:“还是我来跟她们说吧。”
奶奶担心:“香港乱不乱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程仲宾说话比较有信服力:“那是电影里演的,我有朋友九七年之前就到那边做生意,在那边很安全。”
谢书约抱着奶奶撒娇:“我还从来没去过香港呢。”
老太太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拍她一下:“这么大人了,还跟奶奶搂搂抱抱,不像样。别说你,奶奶比你多活这么多年,也还没去过呢。”
程仲宾趁势邀请:“不如谢奶奶一起过去玩玩。”
奶奶听得心里舒服,笑:“我倒是想,不过我这老胳膊老腿,还是不要到外面添麻烦。”
谢书约与奶奶说话没顾忌,笑眯眯的捏捏她胳膊,又捶捶她腿:“胡说,我奶奶一点也不老。”
她被弹了一额头,抬起白皙纤长的手指揉。
“仲宾,那就麻烦你。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不过需要你多照顾。”奶奶松口,她一向是放心程仲宾的。
“阿约和妮妮,两个人正好顺便,不麻烦。”程仲宾言语周到。
谢书约的高考成绩令王维芳满意,就算更无理的要求,她也会满足。去香港的事,她不会反对。
她对程仲宾说:“如果阿约在外面不听话,你只管训,不要给她面子。”
“妈妈,我就出去玩一玩,见识一下香港长什么样,又不是干坏事。”谢书约不满反驳。
王维芳不理:“是你自己想出去的,出去了,你要听仲宾哥的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谢书约嘟囔。
这次奶奶少见和王维芳站在一个阵营,她也跟着道:“你妈妈说得不错,要听你仲宾哥的话,香港不比雁城。”
程仲宾见谢书约不太乐意这样被叮嘱,接过话说:“你们放心,我把阿约带出去,一定也会把她完好无损带回来,会看好她的。”
他看了一眼谢书约,示意她表态,好结束这个话题。
谢书约立即开口:“我保证,一定乖乖听仲宾哥的话,紧紧跟着他,不会丢的。”
奶奶和王维芳得到满意答案,不再多言。
不知程仲宾托了什么关系,通行证很快办下来。
那次香港旅游在谢书约心里印象深刻。
她第一次乘飞机,心潮澎湃,原来人在天上,眼里一切都那么渺小。到了香港,渺小的变成她。
这座她在高考政治题里写到的城市,繁华似天堂,她多年后国外旅游,也没这样深的震撼。
高楼林立,好似时间快进,提前呈现未来模样。白日里,街上交通拥堵,人人衣冠楚楚,又形色匆匆。到了晚上,整座城市刹那间亮起来,夜色璀璨,海市蜃楼矗立陆地,也生长水底,好像假的,却又那么真。
程仲妮与她笑言,她们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而程仲宾肩负为她们拍照义务,庆幸他胶卷准备充足,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一颦一笑都值得留影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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