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司马泽拂袖离开,走时只留下了一句话,“将瑾王收入天牢,明日问斩。”
红萼被人押出紫宸殿。
她走到殿外,一阵寒风呼啸而来,风中的雪粒子扑在她的脸上,让她吸了一大口凉气。
好冷。
这天说变就变,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外头却冷得冻人手脚。
寒风从四面八方涌向她的衣袖,钻进她的贴身里衣,但她的面色却没有变。
“快走!”押送她的士卒推了她一把,红萼淡淡瞥了他一眼,让那士卒一时迷乱,好似要溺在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里,又仿佛要坠入她眸中无尽的冰渊。
红萼收回目光,嗤笑了一声,往前走去。
哪怕带着限制她武力的手铐和脚链,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
天牢昏暗不堪,潮湿阴寒。
红萼分配到的那间牢房,条件还不错,至少还有干草扑在地面上,让她可以在这儿凑活一晚上。
她不是娇气的贵族,以前追击吴王之时,什么环境没有待过?所以她也不挑剔,就躺在干草上,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红萼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她还是上清宫的九宫弟子。陈徽常常站在九曲桥边上吹箫,司马泽还是了空居士,时不时来圆极殿拜访她师父玄辰,与之对弈。
她还梦见了安平伯府,安平伯夫妇追着顾鹄满院子跑,孤立无援的顾鹄躲到她的身后,躲过一劫。
最后的最后,她来到了浮生斋。大方热情地迎了她进去,满堂的红色映入她的眼帘。宋霁穿着一身喜服,含笑向她伸出手。
梦醒了。
她还躺在天牢里。
第一缕晨曦透入狱中,照在红萼的眼睛上。
她知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快晌午的时候,天牢里来了人。
“吱嘎——”
陈徽开了锁,进入狱中。他放下手中的食盒,将食物一一摆在红萼的面前。
梅干菜扣肉,山药排骨汤,炒素,米饭,酒。
这才是真正的断头饭。
他取出筷子,替红萼还擦了擦,才递给她,“顾师妹,请用。”
陈徽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
红萼接过筷子,“陈师兄一起喝点酒么?”
“好。”
她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陈徽。
两人碰杯。
红萼问,“陈师兄的宏愿,达成了吗?”
陈徽无奈地摇头,“我出身在陈家,作为陈家的一下任家主,有太多身不由己,只能跟着越王爷一条道走到黑。”
他的这番话,也是侧面回答了红萼的问题,陈徽终究是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他最如意的日子,就是司马泽还没挑唆司马澜杀顾、宋二人之前,他在中书省一展宏图的时候。
红萼又饮了一口酒,“张鹤他……怎么样了?”
她放弃抵抗,说撂摊子不干就撂摊子不干的行为,算是坑了一把张鹤。
陈徽淡笑着回答:“陛下惜才,没有太过为难他,如今不过是重新赋闲在家。”
“那就好……那就好……”红萼再次举杯,“我‘戏’演得不好,即将从这个舞台上下场。我方唱罢你登场,大雍的将来,就在陈师兄的手里了。”
“顾师妹,你不怨我?”
红萼懒洋洋地靠着墙,“陈师兄,我既不怨你,也不恨你,你我站在不同的立场,各自为守护珍视之物而战罢了。我想要保护安平伯府、凉王府、上清宫和阿霁,你要守陈家百年兴旺,我做到了,你——”
她举杯,“也做到了。”
陈徽饮下这杯酒,“你放心,除了宋霁,王爷不会过分为难旁人。”
饭菜一扫而空,陈徽拿着食盒走了。
红萼被押送刑场。
刚过立冬,天气骤寒。
她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到了刑场。
刑场之下,站了许多熟人。
安平伯府一家三口看着红萼,抱成一团,父子俩嚎啕大哭。
旁人问,“你们怎么为个陌生人哭得这么惨?”
安平伯哭得更大声了,“她长得同我故去的女儿太像,实在是忍不住……”
众人:安平伯府的人果然忒不靠谱。
红萼的视线没有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往后看去,上清宫小分队也都来了。
陆茗烟挽起了妇人的发髻,与崔鸣手牵着手,夫妇俩眼眶都红着。薛衔青与陈徇站在另一侧,情绪更为克制内敛。
独独不见枭梧。
红萼想:也许他藏在某个角落,正在默默看着这一切。
除了陈徇,上清宫的高阶弟子,诸如云濯、董墨儒之流,都没有出现。
她的师父,也没来。
没来也挺好的。
上清宫弟子旁边,站着张鹤与带着帏帽、“死而复生”的张锦玓。张锦玓已经什么都不记得,睁着一双无垢的眼睛,与张鹤说着话。
凉王夫妇由沁安郡主搀扶着,也来到了刑场。凉王妃掩面痛哭,凉王默默安慰着。
红萼与沁安郡主对上视线,沁安郡主不动声色地向红萼点了点头。
她的余光瞥见监斩官旁边的司马泽,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龙袍。
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观刑。
她大笑不止,对着司马泽口出狂言。
司马泽眸中蕴着恨意,“行刑!”
那一刹那,熟悉的琴音响起。
万物静止,只有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红萼愣怔地看着人群中唯一一个能够移动的人,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呐呐唤了声,“师父……”
玄辰抱起红萼,将她手脚上的锁链解下,对她温柔地说道,“便是天下人皆要杀你,为师也会拼尽一切救你!”
红萼看见了玄辰身后依旧在施展幻术的董墨儒,与托着一个与自己形貌相近的女尸过来的阿塔木。
玄辰带着红萼回到人群里,一件灰褐色的斗篷从天而降,将红萼彻头彻脚包裹住,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重新拨动琴弦,又是一阵琴音变换,幻术解除。
闪着银光的大刀落下,人头落地。
红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异常。
她看见站在他们不远处,上清宫小分队成员在那抹着眼泪。
她想上前,玄辰将她一把拉住,带着她上了一辆事先候在那的马车。
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
玄辰再也克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满头的青丝,瞬间变为白发。
红萼惊呼:“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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