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自然是送她回学校。

　　车子停在学校侧门，段意说：“后座有一个盒子，拿过来。”

　　西源回头，发现是一个脸盆大小的盒子，样子很精致，还绑了蝴蝶结。

　　“打开看看。”

　　西源打开，手一顿。心口却扑通扑通跳。

　　那是件雪白轻纱的礼服，配上水蓝色的丝绸腰带，很轻盈可爱的款式，非常贴合她的年龄和风格。

　　西源心跳的飞快，止不住，抬头去看他，想等他开口。段意表情淡淡，凝视着她：“喜欢吗？”

　　“你……送我礼服？”

　　段意说：“明天的晚会，穿这件。”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上下将她看了一遍，看得西源脸都红了，才又道：“尺码应该合适，回去试一下，腰带可以调整。”

　　西源耳根滚烫，周身温度仿佛都在急速攀升。她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喉咙就吐出个“你”字，再无下文。

　　段意心里通透，左手搭在窗口，斜支着脑袋看她，“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自诩自己是‘女人的皮囊男人的心’的？”他好心情地欣赏着她此刻的窘迫，“说到尺码，并没有什么难的。就跟导购说那最小的款就行。”

　　果然不能对他存在太多旖旎的想法，西源把盖子盖上，偏头瞪他：“我没有让你帮我准备，我自己都准备好了。”

　　复尔又加了句：“才不是租的小破布，也是正规小礼服！”

　　他没想到她还记着他随口说的那句话，眉眼漾起丝丝笑意，却不再看她，而是目视前方：“随你。”

　　当晚回到宿舍，她盯着盒子发呆良久。洗了澡后，还是换上了那件礼服，不出所料地合身，只是腰间有些松。但是腰带一系，从肩膀、胸部、腰身到下摆的线条堪称完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又喜又忧。

　　没过多久，宿舍门被大力推开。西源怔怔看着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庄婧雨，下一秒就被她拉住手腕转了一圈。

　　“你、你干嘛？”西源对她的诡异举动感到害怕。

　　“这是他送你的礼服？还是他带你去买的？”

　　“他买的……不过也是为了明天晚……”

　　庄婧雨打断：“你们到哪个阶段了？亲亲抱抱摸摸？不然他怎么这么了解你的尺码？”

　　西源哭笑不得，回座位坐下，“你怎么了？看见我们两个吃饭了？这没什么吧，我和他合奏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吃个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重点不是这个。”贺昕把章鱼小丸子递给她，“我们今天下午去逛商场，看到段意师兄了，他在一家看上去超贵的店看礼服。直到他买完我们今天看了标价。”

　　“你猜猜，几个数？”庄婧雨问她。

　　西源心想不是吧，说了个数字，被她们二人翻了个白眼，直到看到贺昕用手指比出的数字，她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意思是——

　　她现在穿着件精品婚纱的价钱，只用一晚的小礼服在身上？

　　***

　　当天下午就开始化妆，西源坐在凳子上全程由庄婧雨摆弄，中途还接了个文姝煜的电话，貌似说今晚她被邀请去参加研究生学院迎新晚会，让西源晚上不用去办公室了。

　　她挂了电话，顿时有种被抓的心慌。这么说今晚她岂不是会看见自己的男朋友和她同台演出？

　　不过听文姝煜的口气，貌似她好像还不知道跟段意合奏的人是她。

　　段意既然都知道了自己是文姝煜的学生，竟然也没和她随意聊起谈到这个话题？

　　“哐”地一声巨响宿舍门从外被推开，西源觉得眼角一凉，全宿舍齐刷刷望向门口。

　　一个冷若冰霜的女生，和一个眼红暴怒的男生。

　　她们那个不着宿舍的舍友——文子檀。

　　“你最好给我说明白，躲起来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男人模样周正，咬牙切齿的样子却让人心惊胆战。

　　“这里是宿舍，你信不信我大叫一声，马上有阿姨和保安上来赶你走。”文子檀冷笑，气势完全不输给眼前暴跳如雷的男人。

　　西源想开口劝，却又觉得自己完全多余。而且这个男人此刻身上有着神来杀神，佛来杀佛的气焰，她怕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能被他凌冽的目光吓死。

　　“干什么呢这是？想让全楼的人看热闹？”庄婧雨皱眉冷声道，“那位帅哥，我猜不用等文子檀喊，马上就会有阿姨上楼，你们刚才是从正门跑上来的吧。”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阿姨愈来愈进的声音：“怎么搞的，无法无天了还……”

　　男人目光狠厉，明显在抑制自胸腔里溢出的气，“文子檀，我告诉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下次见我，怎么解释！”

　　说完扬长而去。

　　楼道间传来阿姨和他争执，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小子哪个班的？欸这里是二楼你跳下去不要命了！”

　　西源将文子檀复杂的眼神收入眼底。

　　关门走进。扫了眼西源，顿了顿，淡淡开口：“你今晚有演出？”

　　“嗯。”西源点头，突然寂静的宿舍让她觉得有几分不适应和尴尬。

　　她这才发现文子檀是个五官精致的女孩，脸上有妆，外加冷冷的气质，和班上男生说的一样。

　　冰霜美人。

　　文子檀目光停了停，“眼线画歪了。”西源看向镜子，才发现眼尾扯出一厘米的长度。

　　庄婧雨暗骂一声，拿过纸巾给她擦：“还不是刚才给你吓的，这么大一声，手抖。”

　　原来她刚才感觉到眼角微凉是眼线画歪了。

　　文子檀径直走进卫生间，声音伴随着门声传来：“我马上会申请不住宿舍，今天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西源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下五味杂陈。

　　赶到大礼堂时正好赶上演出人员集合的时间，她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往后台赶，太久没穿这么高的鞋一时不太适应，摇晃两下被人从身后抄着手臂扶稳。

　　“还没开始，怎么不先换双平底鞋。”段意低头打量她的鞋子，然后目光上移，微微一顿，和她视线交汇。

　　西源则是全程愣神，先是震惊，转为震撼，然后到脸越来越滚烫。

　　她一直都知道段意五官深邃，这种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标准长相，从来都是最符合广大群众喜爱的。

　　本来就是要了命的好看，今天再穿上这一身，她觉得自己这么近距离盯着他，口水都要掉了。

　　一身白色笔挺西装，额前头发也固定起来，剑眉朗目，棱角刚毅，眼神深邃……

　　但重点都不是这些。

　　他今天绑了条宝蓝色的领带，正好和她腰间的腰带是同款颜色。仔细看，还会发现上面镂花的繁杂花纹也大同小异。

　　加上二人同样都是穿白色。乍然一看真的像男女搭配的情侣款晚礼服。

　　段意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悠悠道：“我以为你会坚持穿那件——正经小礼服，看来还是对比出真知。”

　　“穿这个比较好看。”她小声回应。站稳了脚，他掌心的温度也从手臂上褪去，她的手搓压这刚才他碰过的那块地方，心神荡漾。

　　段意说：“是礼服比较好看。”

　　西源瞅着他，轻轻开口：“人不好看吗？”

　　语毕，她的心一哆嗦。心里想的话竟然就这么溢出了喉咙，不受控制。

　　大概是这几天被他无形中撩得太恣意了。

　　西源低头缓了缓心智，刚想借口进后台岔开话题，毕竟周围各种目光在他们站在这里的这几分钟里投过来太热烈，再不走真的怕那些小姐姐们会一窝蜂冲上前。

　　“人……”他突然出声，尾音拉长，也牵动她心弦，“很好看。礼服其次。”话音夹着不轻不重的笑。

　　西源望了他一眼，又垂眸，小声嘀咕：“骗子。”然后不再理他径直往后台走。

　　段意盯着那娇小婀娜的背影，刚才赶来前发生的令他心烦的事都烟消云散。一下心情放晴，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此刻的西源——

　　心跳如擂地加快脚步，紧绷的情绪渐渐松缓，那几口憋住的气终于如释重负地吐了出来，

　　转而牙痒痒地想，段意这可恶的家伙，比自己多吃了几年饭，撩起妹来竟然这么——

　　浪！

　　究竟是无形还是有意她都不想管了，既然撩了她，就该让他知道撩完人想跑的后果，她不会放过他的。

　　……

　　会场内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地进行布置工作，外加时不时望向台上的某个格外出众、“道貌岸然”的男人。

　　主持人讲解了一会儿衔接的顺序，转而找到他们：“因为你们是钢琴合奏，到时候钢琴需要搬上台，互动环节幕布拉上以后你们就各自就位。”

　　西源点头应下，往台下扫了眼，淡淡发问：“听说文老师要来当嘉宾？”

　　段意刚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微皱。此刻听见她的问题，瞥了她一眼，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撇嘴，又佯装无事看向前方。

　　段意再不济也不至于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心思单纯干净的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心事都表露在脸上，再简单不过。

　　主持人在发号码牌，背后有扣针，让他们找个显眼的位置扣好。西源低头盯着自己这一身价值不菲的小礼服，实在下不去手扎下一个洞。

　　“给我，我帮你。”段意伸手，她眨眨眼，把号码牌递给他，就见他低头在自己右边腰间的一个位置扣上号码牌。

　　当一个男人为你低头，为你尽显他耐心的一面时，你会怎么做？

　　西源细数和他认识、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种种行为。好像除了最初话少人冷以外，他的各种表现都还算绅士。

　　帮她打灯，吃饭了会给她递纸，茶水没了总能发现然后给她满上，送她回家，请她吃饭，帮她准备礼服，还夸她好看……

　　除了让他不高兴的时候。眯着眼盯着你，或者抽烟看你不说话，那个时候是最让她度日如年，毛骨悚然的时刻。

　　仿佛他的背后延伸出狼的影子，眼底泛着手术刀折射的冷光。

　　她定定看着他的脸，直到他替她扣好。抬头，漆黑的眼眸和她对上。

　　她心口抖了抖，眼神一瞬间的慌乱，移开。

　　此时台下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观众提前入场了。

　　主持人最后交代的一些注意事项，她也恍恍惚惚没仔细听，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对视的一眼，他的眼睛。

　　“姝煜不是我女朋友。”她听见他说，声音清晰可辨：“林老头应该告诉了你，她和我之间的关系。”

　　末了，隔两秒补充：“并非你想的那样。”

　　西源心猿意马地“噢”了声，抬头队伍已经开始陆续下台，她低声说：“先下去吧。”

　　他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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