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平武县防震减灾局报道,8月3日22:13分,C省平武县发生6.8级地震,震源深度约20公里。截至201X年8月4日9:26分,平武县6.8级地震已造成11人死亡,164人受伤。目前抢救仍在继续。
他们距离震中,也不过五六公里的距离。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坚持下去啊,云杨……”
女生哭泣的声音传来,西源坐在废墟上,看着那对情侣。男生此刻满身是血,不省人事,女生抱着他的头一直在哭。
无法和外界通信,她也不知道震中的情况究竟如何。也不知道家里人知不知道她此刻遭遇地震的消息。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她听见有人在喊,果然不远处跑过来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人,西源觉得鼻子很酸,劫后余生的感觉莫过于此。
那群人动作很快,把受伤的人群全部扶上车。西源拖着身体走到那对情侣身边,安慰女生:“来人了,会没事的,把他扶起来。”
吃力地撑着那个男生准备站起来,突然地动山摇,她知道这是余震。却有一股力扑在他们身后,替他们挡下飞来的石块。
“没事吧?别害怕,我们会送你们安全离开!”那名军人小心地把他们扶起,西源对上他坚定的眼神,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以表回敬,指着那个男生:“他受了很重的伤,先扶他。”
终于全部人员都上了车,车上是止不住的哭声和人低声的安抚,那些军人正在给大家发水和干净的毛巾。
有人问:“现在是送我们去哪?”
“通路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赶去最近的救治地点。等新的指示下来,会第一时间护送大家离开!”
西源哑着嗓子问:“能和外界联系得上吗?”
一时间很多人附和。
带头的军人遗憾地摇头:“通信设备遭到严重损害,目前无法联系,不过都在紧急抢救,相信很快各位就可以家里的亲人们联系上,大家不要担心!”
救治地点,又是一个人间地狱,哀鸿遍野,断壁颓垣。
几个受伤昏迷的旅客已经被担架抬去紧急救治,西源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满目苍夷。灰头土脸,身上犹带鲜血的人凄厉的喊叫,那双早就鲜血淋漓的手发疯似地挖着石块寻找被掩埋的亲人……
她站在一块废墟石块上,茫然地看着四周,她的脚下或许就有被埋葬于此的生命,不过是几分钟,多么安宁美丽的地方,竟然就被毁灭至此。人类永远无法跟自然灾害抗衡。
“爸爸!爸爸!”
小女孩惨烈的哭声,身后是消防官兵合力在抬巨大的石块,一个小女孩满面土灰地坐在一旁嚎啕大哭。
西源心中酸涩,一步一拐地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抱住她:“别怕,爸爸会没事的,叔叔们正在救他!”
她用手擦拭女孩的眼泪,却一直都擦不完,那泪水滴在她手上,也砸进她心底。西源流泪死死抱着女孩,耳边仿佛又传来了十年前地震自己小姨遇难时的噩耗。
生死一线之间,谁都无法预料。
“报告,前方路段紧急疏通,一支医疗救援队伍先赶到!”
“快带!”
小女孩的手臂上全是血,她哑着嗓子边问边查看:“你受伤了?哪里痛?告诉姐姐。”
“手痛……手。”
她抱起小女孩,现在临时救治点的医生就几名,全在救治重伤人群,刚才说有一支医疗队伍正在过来,想必应该会现在的人多。
西源抱着小女孩走下了高处的石块,她想先找水和纱布给小女孩做紧急的包扎,儿童不比成人,他们的抵抗力没有这么强。
这一系列本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工作,他们在学校经常练习的紧急包扎,此刻她完成却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她不想在小孩子面前哭,但手却忍不住在颤抖,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咽下一口喉咙见的血水。
“西源!”
低沉黯哑的嗓音,带着颤抖在身后喊她。西源身子陡然一僵,她缓缓回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穿着白大褂的段意,怎么会如从天而降般来到了C省平武县。
西源红着眼睛远远看他,泪流满面。段意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那双眼睛也不比好看多少,身上的白大褂又是血又是灰,他捧着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将她和孩子结结实实地拥进怀里。
西源泪水浸湿他前襟,耳边是他鼓声般强有力的心跳,她无法抑制住的心底颤抖和想在他怀里痛哭的欲望。
现在不是时候,她知道他是医生。很多人都需要他依靠他。
“你没事就好……”段意扶着她的脸,见她脸上的血迹和身上的伤,眸中是惊痛和焦急:“哪里受伤了?”
“皮外伤。”她哑着嗓子摇头,把小女孩递进他怀里:“你看看这孩子,她刚才一直喊手痛。”
身后有白大褂医生跑来,段意把孩子交给他,扶过她眉头深皱:“我在问你,哪里痛?”
“被玻璃滑到而已。”
话音刚落,段意就把她的外套脱了,右边手臂全是触目惊心的血。
段意抿着嘴,脸色沉地可怕,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他扶着她坐下,身边的医疗箱打开,有条不紊给她清理伤口,碰到伤口她会疼得手臂一抖,那时段意就停下来看她,她咬着唇摇头:“没事。”
“头部是被石块砸到了?”段意声音低哑,小心地检查她头部的伤口。
“嗯,当时在车里,那条路正在在山腰。”西源不想让他太担心,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C省?”
“紧急救援队伍,知道平武地震,我就来了。”他给她额头的伤简单地上了药,用纱布缠好,突然身体一僵,小姑娘缠着绷带的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他心下一麻,手上的动作一结束,双手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徐风齐到处找不到段意,看着一穿白大褂的背影极像他,还没走近就发现他正和一女孩吻得难解难分。
什么情况,这灾区救援还上演罗曼蒂克。
走近了才发现,那女孩不正是西源?
徐风齐顿时了然,难怪当时看见平武地震时,段意二话不说就马上跟着救援队伍过来。灾区同胞需要他,还有一个人更需要他。
“段意。”徐风齐在身后叫他,此时他正在和西源低低说着什么,回头。
徐风齐又说:“前方消防救援挖出大量被埋受伤人群,需要紧急临时手术,掌刀的不够,你过去看一下。”
段意盯着西源,西源忙说:“我也去,我可以帮忙。”
映入眼帘的都是担架上血淋淋的躯体,有的四肢被石块压得太久,早已血肉模糊。西源强稳心神,就见段意已经迎上去,一旁的医生正在飞速地跟他说着情况:“伤患大出血需要紧急手术,目前急缺外科医生和手术护士,前面也有一个在动手术的。”
段意神色镇定,迅速诊断后,带上医用手套:“我来。”
那医生一愣,很快回应:“好,我来麻醉。就是手术护士……”
西源说:“我可以。”
段意马上回绝:“你不行。”
她手臂还有头部的伤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转而对徐风齐说:“去前面叫可以抽身的护士过来,包扎皮外伤换人顶上。”
“我来顶。”西源深深看了段意一眼,他隔着口罩只剩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回视她。西源不再停留,跟着徐风齐就离开。
照灯、帘子、手术架,简易的现场手术室,段意主刀的外科手术团队正在紧急抢救伤患性命。
时间一分一秒都很珍贵。西源跟着包扎护士在给伤情较轻的伤患清理伤口,安抚伤患情绪。她觉得头越来越重,应该是长时间没休息又加上头部有伤,去拿矿泉水的时候一时没站稳,水全部掉地。
有人从身后扶住她。
“我来,你休息一下。”是今天替他们挡住飞石的那名军人,他捡起地上散落的矿泉水,发给那些正在休息的伤患。
西源缓了缓,刚拿起药水,震区上空响起鸣炮声。她神色陡然一变,目光惊痛。
在震区,对死亡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鸣炮声。
劫后余生,或者永远沉睡。对逝者是再也无法醒来的黑夜,对活着的人,则是漫长又永远无法忘怀的余生。
生命如此脆弱。
身旁的伤患中有人悲恸地哭出来声:“又有人死了……”那名军人缓缓起身,脱帽,敬礼,护士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
而她视线所及的远处,那群白大褂守护者们,全部做了同一个姿势。他们右手贴着左胸口,低头,用医生的方式,对逝去的生命沉痛哀悼。
他们曾经用同样的姿势,对着国旗宣誓,救死扶伤,献身医学。
这是他们对生命,最高的敬意。
西源禁不住泪水纵横,抬头望着这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面巨大的网,罩住了心口某处,再也不见的光亮。
而她再抬眼,看见段意白大褂染血,沉痛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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