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扔在紧张地进行中。
余震不断,紧急凿开的安全通道,又被山顶滑下的巨石挡住,平武县本就群山环绕,救援队伍和物资没办法及时供应,情况十分危急。
鸣炮次数越来越多,伤患们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西源跟着先援队伍中唯一一名心理辅导师对伤患情绪进行调解和稳定,她每天都接触伤患们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感受他们的悲痛,却不断地鼓励他们珍惜余生,坚持下去。
段意也忙得不可开交,时间越长,发现的伤患越多;伤势越重,伤亡情况也加剧。现场条件下本就不支持轻易进行手术,无消毒无药物,伤患很有可能因为感染而加速死亡。
手术需要团队配合,主刀医生本就稀少,段意已经在高强度的工作情况下30个小时没有阖眼。
很多人在这几天,都达到了人体极限。医生、军人、消防官兵、前线记者、志愿者们……他们不辞辛劳,奔赴前线,在拯救生命的路上日夜奔劳,毫无怨言。
患难见真情,这个古老的民族,有太多美好的传承和可贵的品质。
段意好不容易抽出吃饭的空档,过来逮住了正在给伤患发干粮的西源,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啃面包。
“你也是伤患,怎么都不注意休息。”段意皱眉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确认没有发炎,才撕开面包的包装袋。
“我也是医科大的,紧急救护还有心理辅导都可以,现在灾区这么缺前线人手,我当然也要尽一份力。”
其实这是一点,另外一点是她想和他并肩,看着他连续多少个小时在血泊中经历别人的生死,挽救别人的生命,就觉得自己也该有另一股撑起灾区的力量。
她想到了“夫唱妇随”这个词,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
他看见她眉眼弯弯的,整日阴霾的心情也渐渐变晴,伸手抹掉了她嘴角的面包屑。
西源摇头,盯着他红得像兔子的眼,心疼道:“你多久没阖眼了?你们是灾区的主力,要是倒下来其他人怎么办?待会小睡一下再去工作。”
面包被段意几口就吃完,西源又一次咋舌他的速度,就见段意躺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她缩进他怀里,他抱稳她后才闭眼:“以前在部队,练出来的速度。规定时间不吃完就没得吃,一天到晚都有训练,吃不饱受不住高强度的练习。”
西源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小声嘟囔:“听起来跟特种兵似的。”
段意笑了笑,没说话。
闭了眼没过多久,就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段医生,前方发现严重伤患,腹部流血不止意识模糊,让你去看一下。”
段意起身,摸了摸西源的头发,扔下句:“我走了。”就大步随那人离去。
西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那男人被消防官兵们合力抬上担架,灰头土脸看不出年龄,有女人猛地扑过去抱着他的头一直痛哭。
段意大步上前,护士见他,忙道:“伤患腹部流血不止,意识模糊。”
段意说:“失血性休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扫了眼他的腹部,冷静指挥:“纱布,止血。”
“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救救他啊!”那女人一直跪在担架旁嚎哭不止,西源赶上前时段意正好背对着她来了句:“稳定伤患家属情绪,带她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对她说的,不过西源还是反应过来,让消防官兵带着那女人离开。但那中年女人不肯离开她丈夫身边,西源蹲下来劝阻:“大姐!医疗组正在抢救,不要妨碍他们救治,相信他们,你丈夫会没事的!”打了个眼势,让人把她带走。
突然地面又开始晃动,西源蹲下抱住那中年女人,短暂的余震,身后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段医生!伤患没有意识,脉搏停止跳动!”
“心脏复苏,给他尝试吸氧。”
那女人疯了似挣开西源的怀抱的扑上前去。
段意在给那中年男人进行心脏复苏十几下下,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两指探他大动脉的位置,打了个手势,声音低哑:“伤患失血过多,心跳停止,无法抢救,确认死亡。”
那女人瞪大双眼,目光呆滞地跌坐在地上,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我不信……”
西源跑过去,就听见段意说:“脉搏微弱,已经没有生命征兆。死亡时间,平武县8月5日下午17:32分……”
“不!你们骗人!他没死!我不相信!”
那女人疯了一般扯过段意的手放在中年男人的胸口,尖利地喊:“你摸摸!他还有呼吸啊,他还可以救!快点给他打麻药做手术!快点救他啊!”
段意面色沉痛,不发一言。身后有消防员上前拉开她,却被她疯子似的大力甩开,扯着段意的手不肯放:“我让你救他!为什么不救?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他本来不会死的对不对,是不是你们!”
那护士噙着泪,看不下去了:“大姐!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丈夫被救出后就意识不清,脉搏微弱,加上他大出血快两天了,活下来的几率非常渺茫。大姐,你就节哀吧!”
“啊——”那女人扑在她丈夫身上失声痛哭,用脸颊一直贴着他丈夫,不断地哭着在他耳边说话,好像下一秒,他就能醒来,睁开眼看她。
西源红了眼睛,走上前去拉过段意的手。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然后紧紧回握住了她。
鸣炮声响起,纪念又一个生命的流逝。
……
紧急直升机是晚上八点的时候到的,先送严重伤患、女人和小孩离开,等道路疏通了会有车子进来,剩下的人后批再走。
西源本就做好了和段意共同坚持到最后的打算。直到那名眼熟的军人走过来,和段意打了个招呼,眼神落在她身上。
段意捧着西源的脸,认真道:“你先上直升机,到时候会有医疗组的人员在机场接你们,去医院做个检查,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眩晕的次数越来越多。”
西源憋着眼泪摇头:“我不要,我没事的,你还在这里啊,我怎么能走。要走一起走!”
“听话。”
多日未曾好好休息,段意眼睛很红,声音沙哑透着疲惫:“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待在这里。”
西源任性到什么话都说了出来:“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走。”
段意眼底是浓浓的心疼:“我是医生,留在前线救护伤员是我职责,我不能走。这么多未知的伤患等着我,我怎么可能先走。”
她知道他不会跟她走,他们穿上白大褂就是走在死亡前面拦下要被带走的病人,“还有余震啊……我担心你。”
段意扣住她的腰贴上他,扶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这个吻炙热缠绵,混杂着灰尘和泪,以至于他等在一旁的军营的朋友转过身,不再催促他们。
“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他贴着她的额头,轻轻道:“我还没等到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不敢有事。我很快会回去找你,很快。”
西源哭得泣不成声:“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啊!”
段意倒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早知道应该趁现在求婚的。”
话音刚落,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她推向等在一旁的朋友:“带她走。”
西源泪流满面被拖着上了直升机,目光所触及之处,是段意白色高大的身影一直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直升机起飞,再看不见他的影子。
……
最近的市区医院几近爆满。医生、护士在走廊上快速走动,医院不再是以往寂静无声,声音分贝大些就会引来人皱眉的场地,此刻环境嘈杂,哭喊不断,西源太阳穴隐隐作痛,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闭眼缓神。
“伤口检查过了吗?”
西源睁眼,有护士站在她面前。
“刚才重新检查过了吗?”护士耐心地又问了一次。
西源说:“没有。”
“哪里不舒服?”
“头,很晕。”
“过来拍个片。”
结果是,轻微脑震荡。
护士打量了她一番:“哪儿的人?联系得上亲属吗?床位有限,需要腾出来给重症伤患住。”
西源此刻正在打开手机,她摆了摆手,“我就是C省的,不用管我。”
护士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再找我们。”
“嗯。”
打开手机的一瞬间,手机开始了无休止的震动。全部都是短信、未接来电,还有各种信息……
马上有电话打进来,西源看了眼,接起。
那边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随即是抑制不住的哭声:“西源?源源?我的女儿啊!你、你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受伤没有啊?爸爸妈妈过去接你好不好啊……”
西源鼻子一酸,低哑道:“妈妈,我没事……我在市区的医院呢,这里很安全。”
“安全什么啊!妈妈担心死了!还以为……呜呜……”
“好了妈,我没事,你们也不用过来,我……会安全回去的。”
“你怎么回来呀?不行不行妈妈得过去接你,我们马上过去。”
西源拼命阻止,才拦下了她爸她妈要过来的脚步,“你们在家和外婆一起,等我回去。我……我还得等一个朋友,他也在救助点还没回来,我确认他安全后会马上回家。”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医院走廊上的电视在播放C省平武县地震的救灾情况,西源离开座位,走到前台,医务人员都在忙碌,她找不到可以问的人。余光突然一瞥,看见了那个穿迷彩服从她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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