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立马噤声。
她见段意没说话，都不敢看他此刻的神色，化解尴尬地说：“我父母也是那种一年到头都不着家的类型，过年他们应该会回来个五六天，之后又去工作了。我的意思是，你、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我家……坐坐。”
算了，她还是保持沉默吧。
段意俯身直视她的双眼，“那我去C市，我住哪儿？你家？”
西源盯着那漆黑的眸子，结巴道：“可、可以啊。”
“睡哪儿？你床上？”
一听就知道他又在调侃她，“有客房！”
“啊，这样。”段意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原来我只是一个客人。”
西源犹豫着怎么解释，就听见头顶一声轻笑，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算是过年医生也要随时待命，往常在医院过年的次数还不算少。对我来说过年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就是桌上多了几个菜罢了。”
她知道他们的辛苦和背后不为人知的苦涩，他们见证一个又一个家庭的重聚，又面对一个又一个家庭的分离。
她抬头望着男人棱角刚毅的侧脸，那双眼睛也是看过无数眼泪后，才有了今日的坚定吧。
西源紧了紧在口袋里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顿了顿，下一秒也同样用力地回握住她，她突然很期待他能去她家陪他过年的那一天。
她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每次第一个笑着祝他“新年快乐”的那一天。
她满怀期待和希望地等着那一天。
虽然她现在还不确定，她有没有资格，拥有那一天。
***
这一整年来的所有酸甜苦辣，在最后临近过年的这几天里，都化为淡淡一笑了之。
西源和外婆置办年货，把家里上下打扫了一遍，挂上了小灯笼，贴了小窗花和各种福字，简单温馨，喜气洋洋。
西源的父母在过年前一天到家，一家人团聚的时间总是这么少，大年三十回到爷爷奶奶家吃饭，三姑六婆齐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西源和弟弟妹妹在小房间里聊天，兴致正高，手机收到林老头发来的一条微信。
是一张照片。段意系着围裙拿着菜刀正在切菜，姿势娴熟标准，一气呵成。
西源抿嘴笑，正想回复，第二张照片又发来。
文殊煜和师母面对面坐着，面前是削好的土豆，笑容满面。
西源挑眉，没多久，第三张照片发来。
段意半蹲着手里拿着什么吃的喂哈布，文殊煜半俯身站在他身边，笑容灿烂美好，摸着哈布的头。
西源从来没有觉得林老头竟然这么有拍照天赋，这张照片的光线、角度以及一个整体的构图，完全达到了拍艺术照的地步。
关键是这两人的颜值都十分在线。
郎才女貌。
西源强忍住一口气，打了一行字。
【西源】：老师，你怎么不去帮师母煮饭？
【林老头】：看我拍的照片，不错吧！
西源满头黑线，她怀疑林老头是故意逗她。
于是她天花乱坠地夸了他一通，什么颇有造诣炉火纯青全被她用上了，夸得林老头直接高兴地发来一段语音：“真的吗！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天赋哈哈哈哈！那我再多去拍几张！”
她真的好想屏蔽他。西源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看什么啊姐？”表妹凑过来，手点了下第三张照片，惊叹道：“哇，这是谁啊，两个人好配，颜值都好高！”
西源：“你怎么不说这条金毛可爱。外貌协会，光是关注人。”
表妹干脆直接抢过她的手机，双击放大，“这小哥哥好帅啊，眼神超级温柔的，一看就是个好男人。”
西源拿过手机退出微信，白了她一眼：“你很专家哦。”
表妹贼兮兮地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姐，待会吃完饭跟你说个事儿！”
西源瞥她：“现在不能说？”
表妹摇头：“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一大家子人坐了两大桌，饭桌上表妹举起手机大伙自拍了一张，西源用筷子叉着一个豆腐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西源：“图发我。”
表妹：“哦。”
她转发给了段意，然后继续吃饭。
聊天途中，突然有亲戚问：“咱们源源谈对象没有？”
源妈：“谁知道这小姑娘，也没跟我说。”
表弟坐在她身边贼贼地笑：“成功避开了问我期末成绩的事。”
话音刚落，二姨妈高声朝西源这桌问：“你们几个小孩期末考得怎么样啊？姨妈发红包！”
表弟缩了缩脖子，二姨妈的视线成功落在了他的身上，“石头这学期考得怎么样啊？”
表弟小名石头。
西源低下头抖着肩膀笑。
不同年纪都有逃避不开的话题，年年如此。
饭后，西源在阳台看手机，段意对她刚才发的照片的回复是：这么丰盛，早知道就跟你回家过年了。
【西源】：你今天不也过得挺欢乐的？
【段大魔王】：什么？
【西源】：没啥，你们吃完饭了？
【段大魔王】：还没有。
【西源】：那你怎么跟我发信息？
【段大魔王】：偷偷。
【西源】：哇呜，坏学生哦，小心被老师发现。
【段大魔王】（16秒的语音）：那个，我是林秋痕。丫头，新年快乐啊，别打扰段意吃饭。
西源倒吸了一口凉气，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过去，不敢再“骚扰”他。
阳台的门被关上，西源回头，看见表妹神秘兮兮地凑近。
西源紧了紧大衣：“进去说吧，外面冷。”
“里面人多，哪里说都不方便。”
西源转过身背靠着墙，透过纱窗门可以看见里面家人欢乐畅聊的场景。
“姐，”表妹抿嘴，两只手食指绕圈，“我谈了个男朋友。”
西源看她：“你才高二吧？”
“现在高中生谈恋爱的多着呢，”表妹不以为然，“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西源：“别乱来就行，你现在还是得收心学习，高中生考大学最重要。”
表妹挽着她，“我不会耽误学习的，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只是……初五初六他约我上他家吃饭，你说我去不去？”
西源皱眉：“过年期间，你去人家家吃饭做什么？”
“他妈妈也邀请我。”
“你们还见家长了？”
表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他妈妈知道我，今天还给我红包了呢。”怕西源不高兴，她又解释：“他是单亲家庭，他妈妈人很好，你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西源白眼：“那你还问我？你自己心里已经决定了吧。”
表妹撒娇：“哎哟，我就像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嘛。反正不管以后能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能一直和他在一起。”
西源看见女孩眼中的星星，嘴角的笑容是青春最好的印记。
她想说很多，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管怎么样，也要为自己多考虑。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她捏了捏表妹的脸。
段意的电话打来，她正在客厅吃水果。家人们三五个的散布在家里不同的地方聊天，小弟在房间里喊“姐姐你的电话！”时，没过多久姑姑就把她的手机拿出来。
姑姑半开玩笑地说：“哟，还大魔王，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备注也挺有个性的。”
西源面不改色地接过手机，慢悠悠地走到阳台，才按了接听键。
段意在那头揶揄：“我还说你要是不接电话，今晚的红包也就没份了。”
“刚才我在客厅吃水果，手机放在房间，还是我姑姑把电话给我的。”西源朝外面张望了几眼，“还好我把你的备注改了，不然待会又得问我。”
段意懒洋洋地开口：“要是圆不了谎，我明天就登门拜访。”
西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我家在C市新城区花园路锦泰小区42栋502室，你来了记得买大礼包，我喜欢吃。”
那边是浅浅的笑声。
“最想吃什么？”
“嗯……过年好吃的太多了，都可以，关键是要多。”
“晚点给你发红包，自己买想吃的。”
“这跟你买的区别很大！那……你过年一般最喜欢吃什么，给我一个参考呗？”
“没有。”
“不是吧，你这么冷漠？那你喜欢吃什么？”
“你。”
“啊？”
“嗯？”
“……段意你这个老流氓。”
电话那头传来柔柔的女声，段意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声音渐渐消失。
西源：“是文老师吗？”
“嗯。”
“她找你干嘛？”
“叫我去吃水果。”
“哦。”
西源低头盯着自己脚丫子，耳边仿佛是他浅浅的呼吸声，“你这几天都准备做什么呀？”
段意：“明天下午，貌似要跟老师去爬山。”
西源回忆起来：“那天在你家翻到的那张照片，不会也是哪一年你们去过年去爬山的照片吧？”
“两三年前的。”
西源羡慕道：“真好哟，我也想跟哈布一起爬山。”
“它没爬，它在山底等我们。”
“一个人？哦不，一只狗？”
“有人牵着它。”
西源想笑，彼时她已经看着源妈越走越近，她快速地对着电话说：“我妈来了，我先挂电话了啊，晚点微信见。”
纱窗门被推开。
源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鬼鬼祟祟地干嘛呢？外面不冷？”
“打电话呢，里面太吵了。”
源妈走过来揽住西源的腰，“研二了，感觉怎么样？”
“比大学忙多了，各种报告各种论文，不过收获很多。”
还收获了一个极品男朋友和一条纯正金毛犬算不算？
西源偷笑。
源妈静静看她，半晌也笑了，她摸了摸西源的头发：“爸爸妈妈长期不在家，也是为了你今后能好过些，你要体谅爸爸妈妈，嗯？”
西源用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轻声道：“我懂。”
源妈小声说：“还没问你呢，交男朋友没有？翻过这个年，你可就24岁了，再过两年都到最佳结婚年龄了。”
西源含糊其辞：“我知道的，妈妈你别担心，你女儿嫁得出去。”
源妈拍了拍她的脑袋：“反正又不是我嫁人，我已经嫁过了才不着急，倒是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西源笑嘻嘻地挨着源妈一顿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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