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时间要比外面过的短一些,日升日落,很快一天的时间就过了。
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冷空气顺着房屋的缝隙刮了进来。
宋球跑进里屋,在一个破箱子里翻了翻,摸出一件过时的绿布棉袄。
“姐姐,这里晚上很冷,你穿上它就不冷了。”
孙一柔从宋球的手里接过衣物,欣慰宋球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
快快长大,有时候未必是美好祝愿,而是经历,是坎坷,孙一柔越发的心疼他小小年纪便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外面男人喝酒的声音越来越大,火光四起,热乎气也一点一点的弥漫开来,他们开始做饭了。
孙一柔把衣服反披到宋球身上:“我不冷,你穿吧!”
“我有!”宋球推开衣服,拿起一旁一件更小一点的灰色的旧棉袄,像模像样的穿到了身上。
反手还要把刚找出来的棉袄给孙一柔穿好。
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被冻的通红,孙一柔就用手帮他捂着,摸了摸土坑冰冷的温度。
“他们做饭给你吃吗?”
宋球点头:“嗯,给吃的,就是……”
正说着,一个男人叼着牙签走了进来。
手里端着两碗最普通的白菜炖土豆,还有两碗干巴巴的大米饭。
“呐,吃吧!特马的还得伺候你们……”
孙一柔搂着宋球,见他把碗放到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这屋子太冷了,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烧不了火,你把火坑烧一下,烧热乎点。”
男人转过身,瞪圆了眼睛:“呦,刚说老子伺候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竟然敢命令我?”
“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抓来,应该不是为了让我们死在这里的吧?如果我们被冻死,估计你们也不好跟你们的主子交待。”
“你这女人……”
“怎么了怎么了,送个饭也要吵?”另一个男人进来:“又怎么了?”
先前的男人指着孙一柔吹胡子瞪眼气的大骂道:“这女人给脸不要脸,她当自己是谁啊,竟然敢命令我给她干活。”
“你不烧火,这里又这么冷,如果我们被冻死在这里,以苏秦的狠辣作风估计你们也活不成。”
“你特马的吓唬谁呢……”
“哎呀好了,不就烧个火吗,你先出去吧,我给她们烧。”
“坤哥,你也太惯着她了,这种女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你越给她好脸,她还当我们真不敢把她怎么样呢!”
“行了,出去吧!”
“坤哥!”
男人被骂,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出去了。
孙一柔见这个叫坤哥的男人果然抱了柴火进来帮她们烧火坑,女人转过身子,把宋球放到一旁,拿起饭碗倒了一些热汤进去,就着菜一口一口的喂给宋球。
男孩似乎从没被这样对待过,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可以……自己吃。”
“没事,张嘴,啊!”
宋球想了想,张开嘴,第一次吃下被别人喂进嘴里的饭。
低下头,眼圈有些红。
他一直记得孙一柔小心翼翼帮他上药时的情景,在他的记忆里,一直觉得这个姐姐好温暖,好亲切,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她。
之后,宋球也学着孙一柔的样子拿起勺子给她喂饭。
女人吃下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她本不是一个对物质矫情的人,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可是,这没有煮熟的白菜甚至没加一点盐的菜是什么滋味?
女人顺着窗户缝隙朝外看去,男人们正在生火吃烤肉,这煮白菜像是单独给她和宋球做的,难怪会做的这样难吃。
可是,即便再难吃,只要宋球能吃的下,她又怕什么?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喂完了这最平淡也是最温馨的一顿饭。
火坑烧好了,房间里终于不再那么冷了。
孙一柔找了一床还算干净的被褥,搂着宋球就这样睡了。
梦里,她看见了初升的太阳,太阳下有妈妈、有爸爸、有姐姐、有养父养母、有姚迪、有程子煜、有她、有厉伟,还有宋球。
所有所有她爱的人都在一起,有说有笑。
可是,这个梦很快就醒了。
被门外一声枪响给惊醒了!
原来,是昨晚骂她的那个男人清晨上山打了一只野物回来。
他边走边跟周围的男人炫耀,孙一柔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拿着一部卫星电话进屋的坤哥身上。
*
一连7天,日升日落,孙一柔就靠着太阳升起与落下的次数去计算日子。
这大山里没有网络,没有通信,几乎与世隔绝。
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厉伟怎么样了。
她观察了7天,发现外面的人只是用那部卫星电话与外界联络。
孙一柔想,如果她们要逃出去或是通知外面的厉伟,第一步就是要先偷到那部卫星电话才可以。
女人一边教宋球折纸,一边想着如何才能偷到那部电话。
门外,7日来罕见的响起汽车声。
孙一柔狐疑的往窗外看,就看到打扮光鲜的苏秦在一众男人的簇拥下,傲慢的走进屋里。
“呦,折纸呢?”
女人站在门前,高傲的一摆手:“看来,我倒真是小瞧了你,都到了今时今日了,你还能如此淡定从容,果然厉害啊!”
孙一柔没有接话,松开手,让宋球下地。
“乖,去吕叔叔的房间里待一会,姐姐有话和她说。”
吕叔叔?
苏秦冷笑着看向身后的吕桐。
他正是几日前骂孙一柔,不想给她烧火的那个男人。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果然会交际。”苏秦的表情不是很好,冷冷的瞥了吕桐一眼。
吕桐莫名被嫌弃,恨不得上前给孙一柔两个大嘴巴子。
“小姐,你别听她挑拨离间,我没有……”
“行了,滚下去吧!”
吕桐话没说完,就被其它男人拽走了。
房门关上,简陋的室内只剩下孙一柔和苏秦坐在床上,床下还站了另外两名男子。
“你今天过来,是有结果了吧?”
“哼,算你聪明,我今天来,是给你机会说遗言的。”
“孙一柔,你也别说我苏秦无情,在你死之前,能让你和你的儿子相聚了这么多天,也算我对你仁至义尽了,要怪,只能怪你的命不好,生错了人家。”
“哦。”孙一柔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窗台上的水壶为自己倒了杯水。
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一点也没有应对死亡时的恐惧。
苏秦有些意外:“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问了,你就不杀我了吗?”
“呵,你觉得呢?”
“既然不会,我又何必问。”
“你……”
女人拿起水杯,目光晦涩的喝了口。
目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瞟到外面,看到吕桐正抓着宋球的衣领将他推进院子里,余坤从房里出来,又要把孩子领进去,吕桐指着这边骂骂咧咧,余坤冷下脸,拨开他的手,到底又把宋球领进了屋子里。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发生了争执。
吕桐气急败坏踹倒了院子里的椅子,拿着猎枪气势汹汹的走了。
看到这里,孙一柔收回视线。
拿着水杯的手紧了紧,眼底一片晦暗。
*
厉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片艳阳,心底却阴冷无比。
身后,赵一泽终于劝通了赵英,开启了已然尘封的那些记忆。
“小姐,是曾有过一个孩子!”
“那一年,小姐刚到京南,就在一次聚会上遇到了当今总统,总统对她一见钟情,想将她占为己有,小姐知道他有家有妻室,所以一直不同意,可她只是家族里的一枚棋子,同意不同意哪里轮的到她做主,最终,她还是走到了那一步,成为李傲的情妇。”
“情妇这个身份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屈辱,小姐有屈说不得,只好默默忍下,在外也一直是小心翼翼处处谨慎的样子。”
“那一年,小姐怀孕了,她知道后很高兴,觉得这是她的新生,她又重新活了过来,她告诉总统后总统也很高兴,还送了她首饰做为礼物,但碍于她的身份,怀孕的事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不敢大肆声张。”
“但这些小姐一点都不在意,她只一心一意的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她要重新活出自己的样子。”
“女人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就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小姐忍着10个小时的震痛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人也因些昏了过去,可是,等她醒来,醒来后发现……”
“发现什么?”赵一泽等不及,忍不住插嘴一句。
“可是等她醒来,医生却告诉她孩子夭折了,原因是孩子出生后重度贫血,小护士检验不当用了感染艾滋病毒的血浆为孩子注射。”
“孩子出生不到6个小时就夭折了,这让小姐怎么接受的了?”
“她大哭大闹,惊动了医院里的院长也惊动了总统,总统赶来的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又让医生把那个死胎处理了。”
“小姐求了他那么久,说要把孩子埋了,给他一个体面的坟墓总统都不肯,他甚至不去追查凶手,只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之后不许任何一个人提起,就好像那孩子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父亲,小姐怎能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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