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衍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脸一点点地变白，直到毫无血色，他的手指还在颤抖，他凝神让自己镇定，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他不想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么自私……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或许，柠夕只是不小心挂了电话……

　　再试试。

　　他是这样想的。

　　再试一次，他可以好好解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沉衍觉得喉头腥甜，眼眶发热，他不应该再这样的，怎么还再让她不开心，说好了远离没做到，说好了只是默默看着也做不到，说好了不再伤害她……也没有做到。

　　【沉衍你还不够自私吗？】

　　【在你的世界里，有为别人想过吗？】

　　【你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是没有感情的怪物，是句话太对了，他甚至都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小时候，母亲说过。

　　【沉衍，你就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觉得无所谓，没有感情很好，他体会不到，也就不会被影响，他需要的是理智，不需要感受来左右自己。

　　哪怕他活得不像个人，哪怕他一直被嘲讽，被侮辱，他不觉得痛苦，他很享受冷静的自己。

　　现在，柠夕说。

　　【你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是，他确实是，他能怎么办？他当初，有选择的余地吗？哪怕有一点点可以选择的机会，他也不想把自己变成这样。

　　要是有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要是有人先伤害过他，先给他尝一点的人情冷暖，他都不会在一开始选择伤害柠夕，不会选那么肮脏的方式接近她。

　　柠夕说的对，他是怪物。

　　所以应该远离。

　　他是疯子，他才是疯子，他该死，他不应该再去伤害任何人。

　　“柠夕……”他垂头叫着她的名字，脖颈弯曲成奇怪的角度，再也无力抬起，有水滴滴在手机屏幕上，水花轻轻溅开，一滴滴，又不堪重负地从手机屏幕上滑下去。

　　“柠夕……柠夕……”

　　还好，还不算太糟糕，很庆幸在柠夕身边，跟柠夕相处的时候……他知道爱人和被爱，好在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不懂的是从前的沉衍。

　　认识柠夕后的沉衍，度过了他最欢愉的两年。

　　这么一想，他就更不能去糟蹋柠夕了。

　　那么好的柠夕，他希望她幸福。

　　这幸福里，不需要他。

　　……

　　柠夕早上醒来，呆愣地坐在床上，心脏有些不舒服，头很闷，有点疼。

　　昨天没有睡好，做了一晚的梦，梦里是沉衍痛苦的脸，还有……他的眼泪。

　　沉衍在梦里无声的哭着，对着她流泪，没有道歉，没有说话，只是在流泪。

　　她在想，昨天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明明知道沉衍不是那样的人，沉衍不是没有感情，他小时候太苦了，他的那些过去她每次想起来都会心疼的厉害。

　　她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都想跟沉衍那样说话，是为了让他不好受，但并不想让他痛苦，一想到昨晚的那个梦……

　　柠夕揉着心脏，太不舒服了。

　　戳了别人的软肋，这和平时她用自己的事情戳他，是完全不同的，那根刺……是平时她都不愿意去碰的。

　　柠夕烦躁地撑着额头，额头一片冰冷，是不是还是应该把话说清楚。

　　昨天那样说话，是因为后面还有话要说，怎么手机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没电……早一句晚一句都好，偏偏是那句。

　　柠夕拿过手机来，开了机，有条信息显示，昨天在她关机的时候……沉衍打过一次电话。

　　“他居然……还打……”柠夕仔细看着信息，确定是打过一次，她坐在床上，呆愣地拿着手机，解释一下吗？

　　把昨天想说的话，说给沉衍听吧。

　　她又不是想让他痛苦。

　　【我是这样觉得，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不管你开始是什么样的人，不懂怎么对人好，怎么和人正常相处，我总该教会你许多感情吧？你总该有自己的想法吧？从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不一样的，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柠夕看着那条信息，修改了许多次，删删减减，却越看越别扭。

　　犹豫了十分钟，听到外面的大家都起来了，她才把手机放在一旁，还是不发了吧。

　　没有必要，她和沉衍已经走完了，结束了，她这样做……这样做，反倒像是在跟他和好。

　　算了吧。

　　柠夕起了床，那条短信删的彻底。

　　……

　　“沉衍，事情都安排好了没有？看着挺厉害的，在人前有多大能耐，C。A总裁？呵……不过是个傀儡，只是让你去吃股份都要用这么久，我真是不明白那些人都是怎么把你吹上天的。”何茗冷眼看着沉衍。

　　沉衍手背上是几道青紫的血痕，是被轮椅压过去，衬衣有些破了，后背上全是伤，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脊背挺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冷漠。

　　何茗盯着他的背影，继续说着难听的话，“别是在最后一刻后悔了吧？觉得韩芸那贱人好了？想在那边感受感受家庭的温暖了？呵……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像你这种人配得到什么？痴心妄想，生就是肮脏的低级货，以为换几张皮就变得多高贵了？”

　　“早点看清自己，有些东西再好，你再羡慕，你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一辈子都不是你的。”

　　沉衍完全不受影响地换衬衣，背对着何茗，利落地换上一件黑色衬衣，蹭到裂到背后的伤口，他也毫不在意，穿好衣服，自如地扣好扣子，然后又拿出一副手套，很轻薄都浅灰色手套，他戴好，活动着五指，除了脸色苍白了些，没有任何异常。

　　沉衍转身，平稳地走到她身边，“放心，我不会再想得到任何东西，不属于我的，我不会去拿，现在连看都不会再看了。”

　　何茗动了动嘴，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说：“那不行！C。A还是要拿过来的，沉衍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必须要让他们尝尝失去C。A的滋味！别忘了我是谁！谁救了你！你别以为现在翅膀硬了……”

　　“我知道，我会让他们尝尝这位滋味的。”沉衍推着轮椅，“走吧，我推您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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