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短短一生,终将会失去,不外是得到后失去,而后合浦还珠的进程。
有一些失去了,好像秋天枯败的花瓣总会有新开放的机遇,而有一些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今生。
莫以染很小的时候,就觉得其实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顾虑,没有牵绊,无非是孤单了一点罢了。
难过了,不会告诉别人,因为没有人会在乎。
白生烟的出现,是她黑暗中的一根蜘蛛丝,哪怕看起来渺茫,却还是紧紧的抓着,不甘心松手。
没心没肺,也需要先有心有肺,再被伤的没心没肺,那个过程叫做“痛彻心扉”。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如此清晰的刻在你的心里,浸入血脉,注入骨髓,生生死死都无法遗忘,他一辈子跟着你的呼吸,随着你的记忆,陪着你到白发齐眉,到地老天荒。
莫以染曾经认为,逝去的秦驭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让她痛彻心扉的存在。
或者寂寞,唯唯诺诺;或者叛逆,离经叛道,只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祈求着虚无缥缈的原谅。
当听说秦驭根本没有死的时候,自己是心痛吗?
呵呵……
心痛?
要怪就怪自己,有本事爱上别人,没本事让别人爱上自己。
忽然之间,莫以染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甚至有些热。
但是,热的同时,又会夹杂着止不住的颤抖。
“景墨文……”
不知为何,莫以染迷迷糊糊的,竟然就喊出了这个名字。
“染染,我在,我在。”
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耳中,虚幻的不真实。
听到声音后,莫以染很没骨气的流了泪,浸湿了整张面庞。
这个声音,是现在让她最能感到心安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以染终于从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
她觉得口干舌燥,嘴里说不出的苦涩。
“水……水……”
莫以染迷迷糊糊的说着,没多久,她似乎听见旁边有摔碎东西的声音,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很紧张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以染努力的睁开眼睛,但是却不行,眼皮太过沉重了。
她睁不开,整个人也十分沉重,像是要掉进无底的深渊,深渊之下有个恶魔,已经露出了獠牙,兴奋的张大了嘴,随时准备将她一口吞下肚。
从未有过的害怕委屈,让莫以染不断的颤抖着,她紧紧的抓住床单,浑浑噩噩。
“染染,水来了。”
莫以染似乎听到了景墨文的声音。
随后,自己似乎是被扶了起来,那种失重感也消失不见了。
清凉的水浸润着唇齿间,像是要溢出花香来。
景墨文怀中紧紧抱着莫以染。
女子的牙紧紧地咬着没有血丝的嘴唇。
她已经不知道哭泣,只是像一个用石头雕成的小孩子,只有那不住翕动着的鼻翼,使人感觉到那颗心脏,还在胸膛中痛苦地跳动着。
男人望着女子,心痛不已,很想替她承受那种痛苦,却终是无能为力。
莫以染终于从痛苦的梦魇中挣扎出来,她缓缓的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见的是男人那刀削斧砍似的俊容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痛苦。
“墨文……”
莫以染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的景墨文,心中一紧,惨白的唇边溢出了苦涩的笑容。
只是,唇干裂的厉害,一笑,牵动了唇角,没有血色的唇便溢出了血丝来。
“墨文,我是怎么了?”
莫以染眨着眼睛,淡笑着望着景墨文,却并没有急着提秦驭的事。
“你发高烧,昏睡了两天,不过没事染染,已经熬过去了。”
景墨文坐在床边,轻轻的抱住了莫以染因为生病而越发消瘦的身子,语气沉如古潭。
“墨文,我是不是昏睡的时候哭了?”
莫以染靠在景墨文的怀里,轻声地问道。
景墨文闻言,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我做梦梦到被一群人打,吓醒了,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继续睡。又梦到那群人,他们看着我,说,你还敢回来啊?”
莫以染笑容苦涩,轻轻的说着。
“哈哈,染染,就这点小事,不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景墨文强笑着,紧抿着薄唇,安慰道。
莫以染闻言,淡笑着点点头。
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莫以染脑子已经清醒了。
而房间里,没有景墨文。
输液瓶还在输着液。
一滴一滴,很是沉缓,慢悠悠的,像是垂暮之年。
莫以染眉眼冷淡,抬手,拔掉了输液管。
这里还是酒店,只是多了些东西罢了。
莫以染起身,拿上衣服,去浴室洗了澡。
吹干了头发,换好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莫以染看见了景墨文。
大概是知道自己脱离危险的缘故,他已经没有了上一回自己清醒时望见的那样憔悴了。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头发,淡而清冽的烟草味,依旧是莫以染记忆中那个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男人。
景墨文望了眼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莫以染,大概是猜测到了什么,眸光微牵,沉了一沉,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道:“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就拔掉输液管了?”
莫以染望着他,垂了垂眸光,冷静的残酷:“我没事。”
景墨文喝水的手一顿,没说话。
莫以染与景墨文擦肩而过,漆黑的发丝带着淡淡的清香,弥漫延展在空气里。
她走向窗边,猛的拉开了窗帘。
已是夕阳西下,路灯一盏一盏苏醒,行人匆匆而过。
路灯和路人之间,到底谁才是谁的过客,谁才是谁生命中的点缀。
繁荣城市颓败的霓虹灯倒映在女子暗色的瞳仁里,显得更加颓败。
“墨文,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女子转过身,消瘦的身子懒洋洋的靠在了窗边,神色慵懒。
脸被光影照的有些迷幻,看不出喜怒。
“你想听我说什么?”
景墨文放下了水杯,站在原地,静静地回问着。
她一笑,道:“秦驭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景墨文甚至没有停顿,沉声开口:“毕竟是在美国,所以还需要些日子,染染你不要着急。”
闻言,莫以染心中有一丝刺痛。
这种似曾相识的痛苦……
这一回,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她凄苦一笑,“景墨文,我最恨别人骗我!”
女子那张白皙的脸上,愁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一对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
嘴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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