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温有心显然惧怕王泱,拖长调子喊她,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覆上温有心的手,“别害怕,听大嫂的。”
温有心瞅瞅我,又瞧瞧王泱,最终老实松开我,往前走,逐渐隐没在夜色里。
我走到王泱附近,“大嫂,还有烟吗?”
她侧过脸,寡淡的目光拂过我,“你抽烟?”
“抽。”我浅浅笑开,“不过温有容不准。”
王泱勾唇,掏出烟盒,递到我跟前,“你们还挺恩爱。”
我笑而不语。
抽出一根细长的烟,我又跟她借了火。
星火的光芒闪烁,我不轻不重地吸了口。
“大嫂,你找我,是想警告我吗?”
她回:“是,警告你,离温有度远一点。虽然你是二弟的未婚妻,但如果你触碰我的底线,我不会放过你。”
她调子没什么起伏,冷冷的,却足够震慑一般人。
如果我真是“灰姑娘”,或许会害怕。
吞云吐雾后,我问王泱,“大嫂,你爱那个男人什么?”
“你什么意思?”她转过脸,眼尾染上怒意。
我笑意不改,“大嫂,就像爷爷说的那样,我无权无势,能和温有容在一起,是高攀。我哪来的底气,一边做温有容的未婚妻,一边去勾引那个男人?大嫂,你嫁进温家这么久,该知道温有容眼里容不得沙子吧?我是他的女人,甚至别想多看别的男人几眼。”
王泱沉默。
我突然有点烦躁,又吸了口烟,“大嫂,是温有度拽我进去的。我没有闹大,是因为一旦有目击者,都会像大嫂一样,惯性地以为是我要凑上他。”
“下不为例。”她口气生硬,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见她不再追究,我默默抽烟,不再据理力争。
十分钟,变得漫长。
“我知道温有度是什么样的人。”她突然开口,“但我还是爱他。”
王泱这是摆明了,不管不顾站在温有度这边。
或许她年轻时,明知道温有度不爱她,还要嫁给他。她想用时间和付出感动他吧。
这么多年,温有度怕只是变本加厉。
我没有发表意见。
她再次偏过头,看我的眼神变得冷厉、尖锐,“你伤害他之前,不要忘记他还有我王泱。”
我被她话里的狠绝与无望摄住。
这个女人爱温有度,爱惨了。
明知道温有度和侯在斯纠缠不清,却能心平气和地邀请他到家里;明知道温有度才是祸害人的那个,却还要警告别人不要伤害他。
我摁灭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大嫂,就算害怕你及你家的权势,我也不想做彻头彻尾的软柿子。温有度能放过我,那就皆大欢喜。但他穷追不舍,我不可能任由他宰割。”
兴许是讶异,她转过头,再次凝望水波荡漾的湖面。
我补了句:“大嫂,谢谢你的烟。”
“嗯。”她轻轻应了声,显得敷衍。
见她心思不在我这,我也不再多说,干站着,等温有心来找我。
被众星捧月的温有容,到底在夜深之前动身回家。
温有容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大部分都是替我挡的。我过意不去,准备开车送他回去。
我一把捞住我的腰,将我扛进后座,“不用,赵青山开车。”
厉害了我的二哥,大年初二凌晨两点多就奴役自个儿的得力助手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乖乖坐在后座。
温有心迫于温有容的“yin-威”,不情不愿上了温有度的车。
因此,后座只有我和温有容。
赵青山在温有容的吩咐下,升起了隔板。
他内心一定是反复的眼不见为净。
开车的三个多小时,都是我和温有容的。
我脱掉靴子,头靠在他大腿上,身子蜷缩成虾米。
他的大手随之落在我脸上,细细抚过,“累了就先睡。”
我软得一塌糊涂,“嗯。”
我醒过来时,身上有点酸痛。脸下枕的,似乎还是温有容的大腿。猛地弹起,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外已是一片亮堂。
冬天的黑夜漫长,外面这么亮,现在估计要九点、十点了。
“睡醒了?”他醇厚的嗓音,带了点烟火气。
我顾不上睡眼惺忪,直勾勾看他,“你一夜没睡?”
不等他回答,我又责怪起他,“我睡着了,你不能把我抱回楼上吗?偏要自己干坐着。你真以为你不用睡啊?你意志力再强,都不能让身体适应不吃不喝不睡吧?”
他看我的眼神,幽深不已。
那往深不见底的眼湖,荡漾开诸多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我说错什么了?”手胡乱抹了把脸,我惊疑不定,“还是我脸上沾了什么?”
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掌心轻拍我头顶,他徐徐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昨晚赵青山车开得太稳,我也不小心睡着了。赵青山看我喝酒不舒服,到了后就没叫我。我醒来,赵青山才走的。我比你早醒十来分钟,估计我开窗抽了支烟,让你睡得不舒服了。”
难得,他愿意解释。
我脸颊一热,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头发乱糟糟,却脸颊绯红、眼角含-春的自己。
窘迫感袭上心头,我板起脸,大力推他,粗着嗓子说:“那你赶紧回去。”
如果温有心跟游移巴不得天下大乱,指不定以为我和温有容在che-zhen了一个晚上。
“你确定让我回去?”温有容抓住我推他胸口手,揉-捏,“爷爷让周遗梦住在家里,就在我隔壁房间。这几天,她想要勾-引我,只要裹着浴袍敲我的门就行了。”
我瞪他,“听你这意思,已经享受过这待遇了?”
他继续揉搓我的手,“你猜?”
我心里翻个白眼,而后正色道:“温有容,你到底想不想娶周遗梦?除了让我假扮你的未婚妻,你还需要我做点什么?”
温有容玩的战术花里胡哨,七弯八绕的,我大多数猜不透他的玲珑心思。
宋小巫的命不是开玩笑,我把他从Friedrich的囚笼里救出来,不是想他陷入另一种泥淖般的人生。
不料,他扔开我的手,二话不说就下了车,徒留我在车内不明就里。
枯坐许久,我忽然想明白什么。
但又有点不敢置信。
莫非温有容是气我突然抽离演戏的态度?他气我不当真,而他当真了?
我摇摇头,规劝自己冷静。
假作真时真亦假。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不能迷失。
牵扯到这件事中,最输不起的,是我。
勾起嘴角,我对着正中央的后视镜,拢好长发,整理衣服,而后施施然走下车。
在二楼拐角,我遇上了周遗梦,真应了那句“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回,只有我和周遗梦,而且面对面。
严格来说,我和周遗梦没什么利益冲突。
但我态度并不好,“你好,周小姐。”
话里裹着尖刺。
我把在温有容身上受的气,都撒到她身上了。
周遗梦也直接,“我一点都不好。”
“爱莫能助。”说完,我要绕过她。
“等等。”她拽住我的胳膊,目光盈盈。那颗盘亘在右眼的泪痣,仿佛会吸人魂-魄。
我不由走神:周遗梦正儿八经勾引人起来,哪个男人抵抗得住?
半长及肩的头发,发尾微卷,衬得脸只有巴掌大。她五官说不上精致,总体是好看的。且她既可以妩媚性感,也可以清纯可人。可以说是这两种特质的综合体。其实她最要命的,是那颗泪痣。
她光拽我,不说话。
几秒后,我敛回神思,客客气气地问:“周小姐,你有什么事?”
她收回手,流出真切的笑,“如果你能帮我,你愿意吗?”
我说:“周小姐,如果你喜欢温有容,想要嫁给他,这得靠你。我和温有容订婚了,我能好好跟你说话已经克制了。你别指望我有圣母心,会把温有容拱手相让。”
“不用让的。”她温声说。
“那请周小姐不用挡路。”原本我只是撒气,现在她阴阳怪气,倒令我真的有点反感。
她忽然凑上前,我本能地后背,不想被她纤瘦却有力的手拉住。
噼里啪啦的声响顿时炸开在四周。
我震惊:她在跟我推搡间,蓄谋撞倒一旁的盆栽。
不等我质问她,她抬起被碎瓷割伤的血淋淋的左手,“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你!”我顿时无语。
她眼里盈出泪水,“就算我要住在这里碍你的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哪怕我和温二哥做不成夫妻,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
原来周遗梦和温有容是青梅竹马。
我踢开跟前的碎瓷,“你有病。”
目的达成,她不再拦我。
绕过她,我径直回温有心的房间。
小姑娘还在睡懒觉,粉扑扑的睡颜可爱极了。
虽然不知道周遗梦会怎么闹,但我确定她不会白自残。
我怀揣着心事躺在沙发上,居然也能睡着。
“二嫂,吃饭了。”睡饱了的温有心提醒我。
我揉了揉眼睛:“行,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其实我知道温蘅会拿周遗梦手受伤这事大做文章,有意支开温有心。
温有心没多想,乖乖先走。
如我所料,我才走到楼梯转角,温蘅就冲我扔烟灰缸。
我避开,心里还在想:居然不是扔拐杖。
“砰”,烟灰缸炸开,紧接着是温蘅,“林蒹葭,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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