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你现在不负责任地出来,才是胡闹!”
他恶狠狠盯住我,捏住我的手指-骨突出,“你跟我进去!”
像是被这场尚未平息的风雪影响,温有容的情绪亦如这阴云密布的天幕。
腕骨发红、发烫,我却察觉不到一丝的痛意。
我倏地红了眼,软了声,“二哥。”
他轻哼,仍旧致力于拽我回驾驶室。
而我,用尽毕生蛮力和他对抗。
“二哥,”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如果我跟你回去,你能答应我,我们都没事吧?”
在罗马许愿池,我不求爱情求自由;在雪域之王的布达拉宫,我同样求的自由……我许过很多愿,基本上是为了逃脱。
曾经我被父母如珠如宝对待,何须求?
此刻,我求他活着。
我也一块活着。
那种企盼,比任何一次双手合十地墨墨祈祷都来得热烈。
或许因为牵扯到生死。
或许生死令我豁然开朗。
凶狠的目光一滞,而后变软,映着万尺碧海的眼眸里,忽而起了涟漪。
犹如他整个人,潋滟生姿。
他没有说“能”或者“不能”,仅仅低头,轻触我的唇-瓣。
那么轻,那么快。
却那么重,那么长。
我被他不走寻常路的一个浅吻弄得心神不宁,他倒好,趁机将我拽进驾驶室。
似乎怕极了我再闯出去,他锁死了门,险些撬坏了我。
金属碰撞的脆响拉回我的深思,我不敢置信地仰头望他。
他眉眼下弯,“生同衾,死同穴。”
到喉咙口的mmp,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耳边是他承诺的回响,我几乎克制不住,在这样狂-乱的地方,凶-猛地亲-吻他。
就像他对我这样。
“咣当”,不甘寂寞的海浪拍打声提醒我,时机不妙。
我学他,啄木鸟似的轻点他的喉结,“我等你。”
自从我变成林蒹葭,我就想要挣脱缚住我的牢笼,获得真正的自由。
所以,我信奉这样的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都可抛。
如果不是要讨好周瑾安,可以说我对朝圣文化一无所知,但我知道仓央嘉措。因为他的一首诗,引起了灵魂的共颤。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世人都觉得,他是雪域之王,拥有无上的荣耀、万世的敬仰……
可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我也是。
十几年的“教育”,使得我难以相信任何人。哪怕傅铮几乎和我同病相怜,我也无法相信他。
孙榭,蒋乐,江逐水……不管我印象多好的人,我都没办法完全去信任对方。
温有容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我不可置否。但我对他,最谈不上信任。我能给蒋乐的,未必能给他十分之一。
算计开始的相遇,大概注定了漫漫长路上无休止的猜疑与较真,试探与伤害。
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我飘浮在翻涌的海面上,愿意将我的生死,全权交给温有容。
事实摆在眼前。
我放弃准备第二条路,甚至顾不上管王克。
抱膝坐在地上,我抵着门口,稳住自己的同时,用近乎缠绵的目光看向他。
不知不觉,眼神开始涣散。
温有容的侧脸忽地围上光暖,这团光暖逐渐发酵,笼罩了他,以及我。
他是在笑吗?
面对我时,温有容是有七-情-六-欲的男人。然眼前这般软到我骨头、暖到我心坎的笑容,我真的没见过。霎那间,我都要以为他是披了温有容面皮的江逐水了。
也许,我贪心地眷慕两个男人?
我爱温有容的危险与迷人,却也渴望江逐水的温暖与安宁。
亦或是,我希望温有容是个危险迷人的男人,偶尔也会如此刻笑得和煦如春-阳?
还是我太担心?
……
“唔。”
热-意从唇-缝漏进。
瞬息间如日光倾城,遍布四肢百骸。
我猛地睁眼,意识迅速回笼。
被他压着的双手本能要去推开他,不料跌进温暖干燥的掌心。
船在晃,命在飘,他在吻我。
方才信誓旦旦说死生共赴的男人,竟然这么不负责任地放弃驾驶这艘眼下唯一能带我们逃出风浪的船。
我想要抗议,最终尽数沦为呜咽声。
别说他,连我都听不清。
大概浪头又增大几倍,整个船都在晃。
我耳边隆隆作响,顿时觉得天崩地裂。
可他还在。
深知温有容坚持的事情我无法扭改,无奈之际,我伸手拽住他被腥臭海水浸-湿的衬衣下摆。
死死扣住一角。
风浪增大,我大力一些。
他吻-得愈发往我,我力气愈大,似要扯破他的衣角。
海水拂过脚踝,
膝盖,
大腿,
腰,
胸口。
又退下。
洗礼过后。
他似乎执意要去除我身上残留的脏污,不厌其烦地亲-吻着我。
触及我的灵魂深处。
我忽然想起了Friedrich,这个有壮丽古堡被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男人。Friedrich不为人知的癖-好是摧-残和宋小巫一样的孩-子。
温有容说,他的,是我。
原本我与Friedrich一个在S市,一个在意大利,井水不犯河水。我厌恶他,是因为他在古堡迫令玩那些毫无底线的游戏。他有意无意地掺和,让我一次次成为他们男人赌局里的筹码。
厌恶的顶端,是因为宋小巫。
我那么同情宋小巫,是在他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假装我不曾像宋小巫那么无助,可事实上,我始终会想起来。何况,那些藏在我骨血里的东西,就算被我掩饰得再好,关键时刻都会流露出来。
也正是因为宋小巫,我可能还要感谢一下Friedrich。
哪怕现在宋小巫现在算是被温有容养,我能见到他的机会也寥寥,但我觉得,我帮他往前走了一步。
宋小巫不曾放弃。
我又有什么理由认为:我不能再往前?
是,往前。
宋小巫往前了。
温有容往前了。
……
极度的身心煎熬险些逼疯我,我抠-抓他的脖子,“你有完没完?”
“完了。”他餍足道,“我完了,这件事也完了。”
余震伴随着余震,风浪到底是歇了。
受尽颠簸,温有容不去管船,反而腻在我身边时,我还害怕:他会不会不要命?
待看到他吃饱喝足的浅浅笑容,我忽然明白,他早就算好了。
他远比我惜命啊。
劫后余生,我的心里莫名升腾起一丝空荡。
转瞬即逝。
我不追究。
哪怕风雨停歇,这几个小时乱飘,船又损坏不少,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就算没有危险了,船也不可能没人开自个儿乖乖回到岸边。
温有容不疾不徐替我拉上衣服,耐心细致到替我抚平领口、衣角等细枝末节处的褶皱。
我不为所动。
还不是拜他所赐?
“现在,我准你出去了。”他印-吻在我乱糟糟的刘海上,“你去找找看王克。他会开船。”
我下意识翻白眼。
冷落了人几个小时,终于想得起来了?
跪坐在地上太久,我手脚发麻,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我怨怪地瞋视他:“门被你锁死了。”
他没有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九十度俯身,拎宠物似的把我拎出两米。半扔半放将我安置在地板上,他直起腰,猛地抬腿,“砰”,踹开了门。
“咣当”,门锁落地,临死仿佛在控诉温有容的简单粗暴。
我:“……”
懒得跟他计较,我艰涩起身。
踩过横躺的门板时,我脚步稍停,替它默哀了一秒。
王克不见了。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都找了。
不见他的身影。
反倒是破旧的救生命,安安静静地虬结在角落。
这几个小时,头漫入水中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最漫长、也最危险。
于王克,应该是一样的。
温有容跟我乱来的个把小时,二哥胸有成竹的情况下,王克自然不会出事。
怎么说,他都是住在海岛上的。
我怅怅地吹着海风:他住在海岛上,会不会特别会游泳?
会不会没事?
海风烈烈,我心凄凄。
其实,我可能知道答案。
只是我不喜欢这个。
船稳速驶动。温有容等不到王克回去,应该会好好开。
手卷住栏杆,我望着风平浪静后的大海,忽然觉得人的生命太过脆弱;人的一生,事实上也短得可怜。
也许眨眼之间。
你和你挚爱的人,已经生离、已经死别。
大海真是变化无常。
前几个小时发怒,险些吞噬我和温有容的命。
此刻,又平静无波,给我赏海上生明月。
圆月高挂,月光倾泻,似乎要充当海上灯塔。
夜风渐冷。
我抱紧胳膊,折回驾驶室。
也不知道,在变数降临前,我们能不能回到海边。
又一次,我怨怪温有容的不知分寸。
可进了窄小的房间,见了神情专注的他,我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温有容。”
我走近他,可惜门关不上,身后尽是呼啸的海风。
“嗯?”
我平静,“我找不到王克了。”
“嗯,”而他是漠然,“我会找应杨算账。”
我不在意这些。
又走近一步,我拽住他肌肉绷紧的胳膊,近乎迫切,“温有容,我爱你。我要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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