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里处处都是问题。”我不掩嫌弃，“你说的是哪个？”

　　周密说：“这家店的老板、老板娘，鬼鬼祟祟的。要么偷钱，要么抢人。”

　　“如果……抢人？抢你还是抢我？”

　　我其实不太信。哪有这么野蛮，直接抢的？

　　“你说呢？”周密低声反问，“当然是你。你长得好看，卖你还能提高价格。有些人需要发-泄品，有些人需要生-育工-具，还有的全要。你要真被卖到逃不出去的荒僻地方，那苦日子就长了。”

　　垂眼，我不冷不热戳了句，“那我要真被绑走，我得跟他们说，我生不出孩子。”

　　周密闻言，拧起眉头，露出不悦，“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认真的。”我抬眸，与他对视，“我们已经住下了，要怎么办？假如他们真能堂而皇之对我们下手，估计是团体作案。难道你觉得何逢那边能安全？”

　　虽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常年和游移同框的周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嗜-好酒-色的痕迹。我自然不会去怀疑，他故弄玄虚说这里的人有问题，是为了半夜闯入我的房间。

　　“二哥把你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他严肃地说，“今晚我跟你-睡。这样，他们会认为我们是两口子，就算要抢你，也会犹豫下。”

　　我忍俊不禁，“你确定？”

　　凭温有容的醋劲，周密跟我同床共枕的下场，绝对比害我出事要惨烈一些。

　　“我有心上人。”破天荒的，周密的面瘫脸变得柔和，荡漾的眼波皆是蜜意，“而且，我这一生，只爱一个人。”

　　我连连摆手，“我不是质疑你的忠诚，而是温有容打翻醋坛子起来蛮不讲理。”

　　“那不跟他说就行了。”他完全没当回事，“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先睡，我帮你看着。我尽量撑久一点。”

　　我尽量撑久一点。

　　这是他对我表现出的最大善意。

　　如我所想，这个人真挺好的。

　　而且，他说，他这一生，只爱一个人。

　　那个被他明里暗里爱着的女孩子，应该是幸福的。

　　原本就有倦意，我最终赞同他，随后裹上毯子，蜷缩在床上。

　　周密暗了灯，盘腿坐在床的另一侧，腿上放着屏幕发亮的笔记本。他应该是忙工作，我没有具体看。

　　奇怪的是，经周密一渲染，我反而更快入梦。

　　大概，我对周密和温有容的兄弟情，深信不疑。

　　我习惯性浅眠，正梦得香甜，忽然被一阵撞击声惊醒。

　　迷迷瞪瞪中，我揉揉眼睛。

　　“醒了？”周密的声音，在浓稠的黑暗里，砸落无声。

　　我“嗯”了声，“几点了？”

　　“四点五十五。”他回。

　　我十一点左右睡的，也算睡了个好觉。他说尽量撑久一点，居然是想撑到天明的。

　　我豁然坐起，“我睡够了，你睡吧。我帮你看着。”

　　门外的动静愈大，隐约好像是女子的哭泣声。

　　不知道是争吵，还是周密猜测的拐-卖……便纵我会些拳脚功夫，自诩能自保，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真成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这些利欲熏心人不是想一次成功一次？

　　人心-脏起来，无敌。

　　“门外的事，你别管。”周密两手放在键盘上，保持敲打的姿势，“我们明天走，带上宋小巫。你安安全全回去，二哥才有可能插手这里的事。”

　　“成成饭店”的人能如此嚣张，可能整条破街上的居民都是共-犯。要么贩-卖人口猖獗这一现状没能反馈上去，要么有心人半路截了下来。

　　真要解决，我现在一时冲动跑出去反而打草惊蛇。

　　这个世界太脏了，各种各样黑暗、奇葩的问题，我管不过来，也不想管。可我自己是买卖人口的受害者，独独对这类事，我没办法置之不理。

　　哪怕门外绝望的呜咽声刺激我的耳膜，顺延刺中隐秘的伤口，我都决定忍住。

　　周密估摸着不放心我，愣是没闭眼，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个不停。

　　我再次叫他休息，他直说工作没完成。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信也只能信。

　　夏日已近，五点多，天空泛起鱼肚白，斑斑驳驳的光影穿过老旧的窗户，照亮了窄小脏污的房间。

　　堪堪到六点，饭店老板娘敲门，满脸笑容送早餐。

　　我去开门，皮笑肉不笑接过。

　　热腾腾的一盘包子和两碗豆浆，我和周密，都没碰。

　　等我整好行李箱，周密跟我在老板娘诧异的目光下离开“成成饭店”，去隔壁何逢的家。

　　宋小巫昨天下午对何逢态度改变，我心生疑窦，却愿意再观察两天。眼下，我是一秒都不想多等，想要带他回S市。

　　便纵何逢是个好父亲，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小巫已经被Friedrich囚过了，我不希望他再被第二个乃至第三个Friedrich伤害。

　　何逢在做早饭，过道尽头的厨房炊烟袅袅。

　　宋小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高高的斑驳木椅上，晃荡着脚丫。

　　“姐姐！”他见我，眼睛发亮。

　　我动容，走到他旁边，轻轻扒拉他的头发。

　　小家伙自然而然缠住我的腰，我顺势将他提溜起，抱进怀里。我眼神示意周密，随后抱着宋小巫折回车里。

　　车窗完好，那些人应该没有对周密的车下手。

　　坐在驾驶座，我抱着宋小巫，忽然觉得，温有容派周密来陪我太有先见之明了。

　　没几分钟，周密出来了。

　　他原本想做驾驶座，在我的坚持下绕道坐了副驾驶座。

　　“何逢什么意思？”我问。

　　周密一本正经地说：“我说宋小巫还需要在S市办点手续，他就答应了。”

　　“你骗他的？”

　　“嗯。”

　　想象周密一脸严肃说谎的模样，似乎挺有趣。

　　我绷脸忍笑，将宋小巫塞他怀里，“你昨晚没睡，我来开车，你路上补个眠。”

　　他没反对，“开车小心。有事喊醒我。”

　　大抵青天白日，他们有所忌惮。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总之，我顺利开回S市。

　　我记挂周密为我熬了通宵，先把他送回家。他爽快，直接报出家门。

　　临下车，他说：“车你开走，我有空去开回来。帮我向二哥问声好。”

　　听他稀松平常的口气，估摸有好几辆车换着开，便没坚持把车还给他。

　　撑死了两天没见温有容，再见他我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牵着宋小巫，站在他办公室，面对他。

　　“二哥。”

　　“叔叔。”

　　我和宋小巫，声音一个比一个软。

　　温有容炽热的目光，独独落在我的脸上。

　　对视的刹那，我预感并不好。

　　耳边滚来那一句：到时候别怂。

　　真实的，立体环绕的。

　　在我们两个巴巴的注视下，温有容拨了内线，“过来。”

　　没几秒，不苟言笑的赵青山进来。

　　温有容吩咐赵青山：“照顾下宋小巫。”

　　赵青山难得推辞，“温先生，今天有……”

　　“推了。”

　　“温……”

　　“我说，”温有容口吻愈发温和，“推了。”

　　赵青山最终噤声，弯腰抱宋小巫时，不经意扫了我眼。

　　似乎在……求救？

　　我清咳两声，“二哥，要是你有事，你先忙，我等你。”

　　他周日还在公司，我就该想到他有事要忙。偏偏，我忍不住。

　　离开那个古怪的地方后，我迫不及待想见他。

　　温有容视线落在我脸上，话却是对赵青山说的，“赵特助，出去。”

　　赵特助都喊上了。

　　一招致命。

　　赵青山再不迟疑，抱起宋小巫，瞬移似的，消失在办公室。

　　右手轻转钢笔，左手卷动相贴的中指和食指，他诱-哄宠物般，“你过来。”

　　我：“……”

　　“大哥，你再这么胡闹，赵青山就要说我是红颜祸水了！”见他坚持，我无奈道。

　　至少，在我印象里，他基本上是公事为重，没有效仿“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李隆基的端倪。

　　“不是说不怂？”他换只手转笔，姿态悠闲睨向我。

　　他那种眼神，势在必得里，掺杂了看猎物的……火光。

　　“谁怂？”我嘴硬，“有本事你洗-干-净躺在你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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