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成义发现了。
这一认知,使得我僵住假笑。
旅店没有摄像头,我确认过。
出事,只有两种可能。一,那个收钱的女人不满足我给的十倍酬金,整出幺蛾子;二是,温有容。
何况照片有些角度接近航拍,她拍不过来的。
因此坏我好事的,只能是温有容。
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
最终,我缓慢蹲下,一张张捡起照片,递给邱成义,“邱总,这些照片对你不利,还是不要乱扔的好。”
这系列照片流入秦臻手中,对他来说可是数不尽的麻烦。
买卖不成仁义在。
何况,我算计他在先。
“啪”,他重重打开我的手,“林蒹葭,你什么意思?”
“你不都看明白了吗?”我捡起放在茶几上的信封,将照片塞进去,“我想要你投资。我本来想用《秋云春水》接近你,好劝说你投资。没想到你主动把这些作为让我做情-妇的筹码。我不想,但我需要你的投资。所以,我就想了找人替我的办法。”
他拍桌冷笑,“你倒是毫不遮掩!”
“既然你发现了,那你可以不注资翊覃了。”我直起腰,不卑不亢,“我劝你不要找我算账。昨晚虽然不是我,但你不照旧享受了?我砸钱买个血本无归,够你偷着乐了吧?”
邱成义怒极反笑,快速扬手,刮过烈烈掌风。
我没躲,他也没打。
五官极尽扭曲,他恶狠狠地威胁,“林蒹葭,你会为你所做,付出代价的!”
我轻声回:“我等着呢。”
如果谁都能付出代价,我宁愿受到惩罚。
邱成义夺走信封,临走不忘砸碎了我的茶几。
待他走后,我坐在沙发上,出神。
“林姐?”蒋乐试探的声儿将我拉回现实。
我凛起脸色,“你记得帮我把茶几换了。下次,换个质量好点的。”
她细长的眉拧结,“林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停顿,“你没事吧?”
顿时,她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最后做贼心虚地强调,“我没事!”
走到她面前,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蒋乐,我经历的事情比你想象得多。如果你实在走投无路,可以找我。我未必能帮你彻底解决,但我会放在心上的。”
也许她此刻的茫然无助、惊慌失措,像我当年,所以我才会再离开之前,许下这样的诺言。
蒋乐眼眶里瞬间聚满泪水,“嗯!”
“我出去下,有急事再联系我。”放下手,我走出办公室。
我要去找温有容。
他没完没了,我必须要让这件事有个了断。
本来,傅铮也不准我再等了。
温氏集团的前台依旧是笑容温和、滴水不漏,死活不让我进。
半秒都等不了,我直接打给温有容的私人号码。
无人接听。
公用的,占线。
他在晾我?
好得很!
分明是他搅我好事,他反倒端起架子不见人了?
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我心里的火滋滋冒着,再过几分钟,估计能把我的心烧个窟窿。
“赵青山!”
目光四处逡巡,我意外捕捉到行色匆匆的赵青山。
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像是中高层的。
猛地听到我喊他,他狐疑地望向我。
他身后的人更是面面相觑,打量我的眼神简直可以将我烤熟。
赵青山旋即冷静,回头低语几句,便稳步走向我。
不愧跟在温有容身边做事的。
“林小姐。”他平和且微具侵略性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嘴角保持微笑的弧度,“我找温有容。”
“温先生在忙。”赵青山笑容合宜,“连我也找不到。”
“他在哪里!”我豁然站起,已然愤怒。
赵青山柔声,“林小姐,你冷静点。”
我忽地前倾身体,赵青山仓皇后退。
稳住身体,我露出狡黠的笑,“赵青山,你知道温有容对我什么想法吧?我要是在众目睽睽下抱你、吻你,你猜温有容会怎么做?”
“你!”赵青山语塞。
而他终于,流出属于凡人的烟火气。
我笑容愈深,“我要求不多,只要你告诉我温有容在哪。”
犹豫两秒,赵青山终于给我个地址。
我怎么都没想到。
是墓园。
在赵青山忙得团团转时,他扔下杂物,去悼念孙榭?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离开温氏集团大厦,我飚车去墓园。
孙榭的墓碑,我怎么找不到?
远远地,我便看见长身玉立的温有容。天气阴沉,不见日光。而他周身的肃杀之气,更深过这秋日阴天。
兀的,我脑海里蹦出个念头:也许温有容和我一样,是孤单的。
大风刮过,我冷得瑟缩。
抱肩,裹紧外套,我大步走向他。
不管他是上演苦肉计还是真哀悼孙榭,我还是要做正事。
“林蒹葭,你来了。”
他岿然不动,沉静说道。
好像预料到我会来。
不对,应该是赵青山告诉他的。
“你给邱成义照片了?”我看着他的侧脸。
他说:“明知答案,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我?”
“我……”
“在孙榭的墓前,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温有容打断我。
这种看破红尘般的语调是怎么回事?
倘若是真的,那他索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免得我折腾了。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妥协。
他说:“你陪我站一会。”
“凭什么?”我反问。
“今天是孙榭的生日,真正的生日。”他补充,“他是被温家遗弃的,连生日都被扭改了。”
我莫名心酸。
等就等吧。
温有容心如止水的模样,我都发不出脾气。
转过身,我正对墓碑。
碑前的花束,堆得更高了。而最上面的那束马蹄莲,花瓣上还残留着晶莹的露珠,像孙榭遗照上的笑容一样美好。
这束花,绝对是今天放上的,甚至可能是今早摘的。
所以,簇拥在孙榭墓碑前、幽幽散着香、随时日腐化的话,是温有容送的?
孙榭又不是他亲弟,是堂弟。他们差的岁数大,童年挤不到一块儿。为什么连对生父未必热络的温有容,会对孙榭有种特别的……眷恋?
但我没问。
我盯着白得层次不齐的花堆,静等时间流逝。
“啪嗒啪嗒”,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珠砸到肩膀上。
我本能抬手遮雨,偏头看向温有容。因为雨势太大,我不得不眯眼看他:“温有容,下雨了,我们改天再来吧?”
他纹丝不动。
雨水滑过他的睫毛,淌过他的脸颊,溜进他的衣领。
雨水也浸透了我。
我浑身颤抖,“那你等我。我车里有伞,我去拿。”
拔腿要走,却被他扣住手腕。
我震惊回头,“你干什么?”
“雨很快会停的。”他依然目不斜视。
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但我清楚他不准我离开。
不许我拿伞,不许我遮雨。
我斗不过他一天,就必须委曲求全。
秋雨绵绵,将我淋到湿透,依旧不止。
冰冷刺骨的雨水,淌遍我全身。
他不松开,我不得不站在他近旁。
做个淋雨的傻子。
站了几个小时,我双腿发麻,他仍没有走的意思。
从他凛冽的侧脸线条可知,他并不想走。
也许,他借此自虐。
要知道会白白淋一场大雨,我宁愿改天再找他算账。
我忍住脚软,站得笔直,不知道在较劲什么。
夜幕降临,他总算松开我的手,“回家吧。”
“行,各回各家。”我尝试挪动步子,锥心刺骨的麻意从脚心散发,涌遍全身。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墓碑,就只有温有容。
没辙,我按住他的胳膊,缓过延绵不断的酸麻。
他由我掐,“回我家。”
“不用。”
淋到骨头酥软,我想休养一晚再找他算账。
论实力,我没本事跟他算账。
但是狗急了还跳墙,把我逼到绝路,我也会反击!
哪怕两败俱伤。
“你确定?”他恶意满满地问。
我坚定地回:“当然确定!”
“啊!”
他拦腰将我扛起,按在肩膀上,就像从酒吧舞台上把我扛回他家一样。
生猛,不留余地。
“咣当”,他把我扔进他的车里。
我砸得手脚生疼,郁郁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坐姿,“那我的车呢……”
“再取。”他冷声,“丢了我赔你。”
“……”
您真有钱啊温先生。
懒得再搭理我,他吩咐司机:“老周,开车。”
车子缓缓往前行驶,我冷不防冒出个想法:是不是以后搞定老周,就能掌握他的行程?
我不敢深想。
老周能为温有容开车,必然有过人之处。不管我想做什么,都必须谨慎,否则我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临到他家,他率先钳住我的手脚,防我跟防贼似的。
我近段时间新伤盖旧伤,免疫力下降,已经没力气挣脱他了。
猛地从淋雨变成坐进温暖的车里,我的身体好像适应不良,开始发热。
身后没好透的伤,凑热闹似的开始发痒。
老周停车,他将我打横抱起。
我本能地圈住他的脖子。
意识开始模糊。
脚步声断续响在耳旁,随即停了。
晃悠。
温有容在晃。
客厅在摇。
楼梯在转。
床在动。
我砸到柔软上,清醒了会,看到站在咫尺的温有容,“我可能感冒了。”
谁让你逼我淋雨的!
你自己强悍,别拖我下水啊!
小宇宙,只敢在心里爆发。
“乖。”他俯身,亲了亲我耷拉在一侧的刘海,“我补偿。”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宁愿相信是梦一场。
他帮我洗澡。
不带杂念。
仿佛我是他的掌中宝。
他哄我吃药。
好声好气。
我嫌苦,他嘴里含了蜜枣,用嘴喂我。
他替我敷药。
我嗷嗷喊痛。
他柔软的嘴唇,膜拜了我的伤口。
……
“我真没在做梦?”我望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自言自语。
一早醒来,温有容不在,我懒得动,发了会呆。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剪不断、理还乱的绮思。
“林姐!”蒋乐着急忙慌喊我,“詹总……詹总他……他吃安眠药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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