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久前,周琳才跟孟想吵个不停。也许,这也是小姑娘喜欢人的一种方式,明目张胆、近乎张扬。
“嗯。”我迎上她执拗的目光,“我知道。所以,你想要替孟想作伪证吗?”
周琳手里捧着羽毛,洁白、轻盈。
她像是漫不经心,“温有容开枪伤人,我的证词又有什么影响?林蒹葭,你该让孟想回心转意。”
“既然你的证词无关紧要,你又何必留在S市?”
年关飞机票也不好买,她拖一天就可能年后才能飞回B市。她留在这里,除了被牵扯到矛盾漩涡,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漫展,结束了。
她喜欢的孟想,也不会跟她有结果。
难道她喜欢孟想,就能接受孟想昨晚那样侮-辱她吗?
“既然我们不是朋友。”周琳嗤笑,“那我去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孩子说来就来的脾气,真叫我哭笑不得。
我耐着性子说:“周琳,是你喊我来谈的。我没有朋友,所以不交朋友,可这不影响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你昨晚是醉了,不是失忆。孟想玩起来什么样,不用我提醒。就算放在漫画里,孟想也是永远不会悔改的反角。你喜欢他,没有结果的。”
意识到我越界,我轻笑一声,“抱歉,我不该管你喜欢谁。我不过想劝劝你。这件事跟你想象得有出入。你为了孟想出庭作证,但孟想是替他另一个信徒方凉出气,与你无关。你得罪了温有容,他不会保护你的。案子结束,孟想就会和你划清界线。就算温有容一时难逃牢狱之灾,凭他的本事,他找你算账很难吗?你斗得过他们谁?你爸有身份有地位,毕竟是从前了。他现在只是爱好收藏的老人,你想害他失去一切吗?”
“我……”提到周瑾安,周琳眼神涣散,明显动容。
我再接再厉,柔声说:“你一直认为你爸爱他收揽的物件胜过你,对吗?但你知道吗?周家老宅,他是送给我的,因为你。他说,我原谅你,是替他保护他的心头肉。周琳,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你爸想一想。”
周琳耷拉脑袋,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抬起手,我轻拍她颤抖的肩膀,“周琳,回B市吧。孟想和温有容的战争,你不要加入。”
“你这样,真没有把我当朋友吗?”她瓮声瓮气地问。
然而,我听到了一丝希冀。
“没有。”我平静地说。
周琳不再炸毛,依旧垂下脑袋,精神恹恹。
我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
尤觉不够,我补充,“回B市要趁早。”
现在方凉在医院,孟想又要照顾她又要联系律师告温有容,估计顾不上周琳。
方家垣再狠,活跃的地方也在国外。孟想憎恶方家垣,不会借用他的名声。据我所知,S市的圈子里,没有孟想的名字:他低调得过分了。因此,他想要找个金牌律师去告温有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上车后,我迟迟不开。
我还有些恍惚。
温有容可以只手遮天,但莫名,这件事让我滋生恐惧。
胡乱掏出手机,我给温有容发短信:孟想要告你。
他几乎秒回:我知道。
盯住这三个字,我忽而轻笑——我都能知道的事情,温有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犹豫很久,输入框里从“你想要怎么办”到“需要我帮忙吗”,最终被我删除。
收好手机,我开车回家。
我心思不定,蜷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冬天的太阳光线不灼热,暖洋洋的,扑洒在周身,刚刚好。
来不及舒服到喟-叹,我耳朵开始发疼。
我想要起身去找医药箱,身上再次没有力气。
跌坐回躺椅,我懊恼不已:我应该先去医院的。
迷迷糊糊,我听到了脚步声。
我思维混乱,却也知道又有人闯入了我的小公寓。我下次见傅铮,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悄悄配了很多钥匙,然后给了这些人。
“谁准你毁容的?!”男人凶狠又阴鸷。
听他说话,就跟听到毒蛇吐信子似的。
寒意顿时侵袭我身。
我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拽住他。
又是他。
那个在风雨里,狠狠踹我一脚的男人。
不给我辩驳的机会,他粗鲁地处理我的耳朵、脸颊、肩膀……
这场梦,比我以为的更冗长。
等我醒过来,天已经黑了。我摸了摸耳垂,恍恍然以为是梦。
“嘶——”
才触到纱布,我就痛呼出手。
缩回手,我翻找出镜子,观察右耳。
乍看没分别,细看的确是换过纱布了。我后脊发凉,我都不知道几个小时前我的昏沉是因为伤口感染还是谁动了手脚。
逡巡四周,衣柜、装饰画、盆栽……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挪开过一毫米。
这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骤然下床,我光脚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泼了几次脸才稍稍冷静。
我直接打给傅铮,“傅铮,你监视我了,对吧?”
他愣住,须臾否认。
“我不跟你计较,你把今天的监控视频发给我。快点!”
大概我口气太着急,他不再辩解,答应了。
起初傅铮没有监视我,我感觉得出来。可是在我们一次次分歧后,他不信我了。
被他监视是件坏事,但我知道他在监视我,就能变成件好事。
打开笔记本,我接收傅铮的邮件。
我在阳台晒太阳,没几秒画面骤黑。我以为是视频的问题,但进度条拖到后面,我一个人躺在卧室里,又有了。无声黑屏的时间里,有那个男人。
“如花/似梦/是我们短暂的相逢……”
铃声哀婉响起,我瞥去,是傅铮。
他直奔主题,“你遇到谁了吗?”
我绷起脸,“傅铮,你摄像头没坏,对吗?”
那头窸窣一阵,他说:“是啊,没坏。”
我凛声:“再见。”
不等他追问,我掐断电话。
在Friedrich的古堡,傅铮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傅铮。
至于有没有关系,我不得而知。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明白,就算我和傅铮关系再好,他都不会为我改变一丝一毫。他的手段,他的目的,他的信仰……全都不会。
他不想告诉我的事,我撬不开他的嘴。
简单收拾了几件冬衣,我提起行李箱去找温有容。
温有容亲自替我开的门,瞥见我身旁黑色的行李箱,他眉骨微动,“你这是?”
我张开双臂,冲他嫣然而笑,“投奔你。”
他拧眉,狐疑地打量我,仿若嫌弃我。
我手指微动,娇声提醒他,“快抱我呀。”
他嘴角似乎抽搐了下,“吃错药了?”
温有容难得这样,我心下快意。
面上依然要演,我皱起眉,吸了吸鼻子,颇是委屈地问:“你不想收留我?”
温有容彻底面无表情,侧过身,“进来。”
他口气有点急,好像是不想把我这个神经病再放到屋外去吓人。
虽然豁出老脸装了把嫩,但能看到温有容这么有趣的反应,也值得。
“吃了吗?”他拎过我的行李箱,推到一边。
我嗓子发软,“有点饿。”
他径直走向厨房,我跟在后面,目光如炬。
他的耳朵,发红了。
我暗自诧异:这人不是听过我更软更媚的声音吗,怎么今天突然经不起撩拨了?
疑惑归疑惑,我的好心情照旧。
那个男人给我的阴霾,不知不觉散去。
发了会呆,我站在门口时,他已经在下-面。
面细长,慢慢软在沸水里。
他的手指修长,交错在瞬间殆尽的烟雾里。
腾腾而过的烟雾朦胧了他的棱角,让他整个人少了平日里端出来的攻击性。他现在看起来,是真正的温和。
更好看了。
我倚在门框,看得专注。
面出锅、过水,沥干。
他拿起刀,熟练地切着配料。
我远远望去,应该有肉丁、胡萝卜丁、芹菜丁……其实也看不清,但红红绿绿堆叠,怪好看的。
换锅,热油……
他动作熟稔,绝不是新手。
我没想到,温有容做面,都能做出大厨范儿。
很快,香味便钻入我的鼻子。
我有点期待他的面了。
端面经过我时,他依然面冷如霜,“不吃?”
我抢过面,露齿灿笑,“吃,当然吃。”
闻起来香的面,吃起来更赞。
温有容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
吃完,我睨他眼,扬了扬叉子,“你不饿?”
“我吃过了。”他平和地说。
“那我去洗碗。”我收拾餐具。
他说,“放着吧,明天早上会有人洗的。”
我没坚持,“那我的房间呢?”
“先跟我睡。”
绕到他跟前,我半跪他腿上。我勾住他的领带,半挑衅半勾引,“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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