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陵原本也只是一时冲动,被傅明敏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了不少,慢慢坐了回去,眸光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转头看向傅明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与双月不是好姐妹吗,怎么如今非但不帮,还要拦着本殿下?”
唇边似是含笑,眸底却是冰冷一片。
傅明敏眸光微闪,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半晌,方才道:“殿下,您应当知道,有些时候,是要明哲保身的。”
眼下苏双月的情况如此危及,此时冲上前,谁就会受到牵连。苏双月既然没有把她当做姐妹,还同她争抢太子殿下,她心中不但不想救下苏双月,甚至有些恶劣的想着,若是她能就此被治了死罪……
独孤陵眸中划过一抹轻嘲,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眸光冰冷的转过头去,十指渐渐收拢成拳,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心中很是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在心中思虑良久,他倏然抬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却故意掠过她的目光,仿若根本没看到一般,转眸看向薛凝,似笑非笑的开口:“薛贵人,此事你怎么看?”
皇后故意不去看她,独孤陵心中也已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便也只能歇想要救苏双月的心思,只是眸光仍是紧紧盯着苏双月。
薛凝面色一片沉然,眼下见皇后发问,便道:“苏姑娘不会做着办事情的。”
说着,也不顾旁人怎么想的,起身绕过案几,缓步走下高高台阶,提起裙摆缓缓跪下,“皇上,双月妹妹虽然精通医术,但行的从来都是治病救人之事,绝不会做害人惜命这种事。”顿了顿,她转眸看了苏双月一眼,“双月妹妹便是半年前研制出了治疗鼠疫之方,民间盛传的女神医,在场的多人都是知晓此事,试问,一个有如菩萨心肠的人,又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因为郁宁的缘故,苏双月就是那个女神医的事情,早已在京城内传开。只不过皇帝是素来不关心京中的八卦琐事,因此并不清楚。
眼下倏然听苏双月如此说,以及四下的议论声,皇帝眸光微深,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苏双月身上,“你当真是那个女神医?”
苏双月低垂眉眼,面上没有慌张,也没有惊喜,只是一片平静,“回皇上的话,臣女确实曾随冥王殿下一同救治江南鼠疫,治疗鼠疫之方,也是臣女所研制,当初所做笔记,现今还在,便在府中,若是皇上想看,臣女可命人去取。”
即便是身处险境,苏双月仍是这番波澜不惊的态度,只让人觉得,大约是真的问心无愧。
皇帝心中信了几分,在心中暗自思量着,却迟迟没有开口。
独孤陵眸中瞬间划过几分震惊之色,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之色。
他之前派人打听无果之后,便没有在继续寻找过,没想到,苏双月竟是就是那个女神医!
顾春锦眸光自独孤陵身上扫过,咬了咬牙,膝行上前几步,声泪俱全的开口:“皇上,证据确凿,即便她是那女神医,可她还婢妾的事情就在眼前,您可万万不能姑息她啊!”
说着,面上又是泪水盈盈落下。
独孤陵目光在顾春锦面上巡视一圈,原本饱含担忧的眼眸,此时已经渐渐染上几分厌恶之色,双拳紧紧收拢。
“皇上,且不论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真假难辨。只说双月妹妹曾为了治疗鼠疫立下汉马功劳,单单是这一点,便也能抵消这般不知真假的罪过了。”薛凝丝毫不惧顾春锦的发问,顶着莫大压力,沉声开口。
皇后垂眸斜睨了一眼跪在下首的薛凝,眸中略过一抹不满,面上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开口:“薛贵人,本宫知道你与苏七姑娘向来交好,但眼下的事情干系重大,你莫不能徇私。”
“皇后娘娘,嫔妾是与双月妹妹交好,但嫔妾说的,也是铁一般的事实。”薛凝额上沁出一层薄汗,轻咬了一下粉嫩的唇瓣,躬身叩首,“皇上,双月妹妹有功也有过,且功劳,远远大于过,还望皇上能够秉公处理。”
苏双月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薛凝,眸中不禁溢出一抹感动之色,唇瓣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苏双月为鼠疫立下如此大的功劳,莫要说这件事可能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皇帝治了苏双月的罪,恐怕会引起他人的诟病,且,留下这么一个神医,早晚有用得到的地方。
在说,薛凝此时还身怀有孕,怎能长久的跪在地上。
这般想着,皇帝深深看了薛凝一眼,心中微软,清咳了一声,道:“薛贵人说的有理,功过相抵,此事便就此作罢,不必在提。”
皇帝金口玉言,顾春锦即便是在不甘,也不敢多说什么,与苏双月一同谢恩过后,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之上,宴会继续如常举行,仿佛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过一般。
……
苏双月与薛凝并肩而行,苏双月脚步微顿,转眸看向薛凝,“薛姐姐,方才的事情,多谢你的鼎力相救。”
她一双明眸中,写满了感动之色。
薛凝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拍了拍苏双月的手背,笑道:“双月妹妹,你先前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不过是救了你一次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双月手掌翻转了一下,轻握住薛凝的手,心中感动之情,越发溢于言表,“薛姐姐,你……”
“双月妹妹——”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有一女子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两人皆是抬眸望去,只见傅明敏正站在前方不远处,唇角含笑的看着苏双月。
苏双月唇边的笑意微敛,眸中隐隐略过几分深色,红润的唇瓣轻抿,待傅明敏走近了,方才躬身行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你我姐妹只见,何须如此客气。”仿若没有看到一旁的薛凝一般,傅明敏笑吟吟的上前,亲昵的从薛凝手中拉过苏双月的手。
薛凝看了看自己空下来的掌心,有些尴尬的讪笑一声,“双月妹妹,你们且先聊着,我去前面等你。”
说着,忙抬步上前走去。
苏双月看了一眼薛凝匆匆的步履,不动声色抽出手,转而扶了扶鬓角的发髻,抿唇不语。
虽是刻意装作无意的模样,可傅明敏对苏双月还是有几分熟悉的,唇边的笑意僵了僵,半晌,方才状似无意的开口:“听说妹妹如今一直在照看薛贵人腹中的龙裔,倒是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苏双月眸底略过一抹幽光,唇畔笑意微带一抹疏离淡然,“皇命难为,双月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如何能忤逆的了。”
她心中微动,对傅明敏的来意已经逐渐清晰了起来,却是不动声色。
果然傅明敏笑了笑,抬步走至一旁,背对着苏双月,“可本宫看来,妹妹你似乎与薛贵人关系好的很,怕是皇上不说,妹妹你也会同意吧。”
苏双月眸色深了深,面色丝毫不变,“姐姐你应当知道,我一向不喜宫闱斗争。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是不愿的。”
宫闱之内的水着实太深,她只想绊倒独孤陵与顾春锦而已,对祸害其他人是没有兴趣的。当日,若不是皇帝下旨,她也是不愿的。
傅明敏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敛去,眸光明明灭灭了半晌,倏然转身,冷声质问,“妹妹,你当我不知,你同意留下,是因为薛凝的缘故吗,什么皇命难为,不过都是你的借口!”
说着,她迈步朝苏双月走进几步,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当初我有身孕的时候,求你帮我照看,你都不肯,说到底,根本就是你从未将我这个‘好姐妹’放在心上。”
“好姐妹”二字,她故意咬重了字音,眸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
虽已是意料之中,苏双月心中还是猛地沉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你口口声声都是我对不起你,可你先前想要利用我来争宠的事情,当我是真的不知其中实情吗?”
她从未觉得自己做的哪些事情对不起傅明敏,反倒在她为难之时,救过她的命,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所有的付出,傅明敏根本就是从未放在心上。
思及此,她纤细十指不禁缓缓收紧,眸中略带冷然之色。
傅明敏被苏双月的话堵得噎了噎,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咬紧了一口银牙,怒道:“你竟还有脸面来提这个!先前我替太子殿下求娶你,你死活不愿,可如今,还不是背着我偷偷与殿下厮混在一起!”
“所以,你其实是因为这个生气,因为这个在我放在在大殿之上受难时,视若无睹?”苏双月明眸渐渐冰冷下来,面上仿若凝了一层冰霜,“我对太子殿下究竟是怎样的态度,你作为的我好友难道不知?我若是真的对太子有意,我百年早早的嫁给太子殿下了,又怎会在这里与你闲话!”
苏双月原本以为,傅明敏只是因为先前的事情恼了她,没想到,说到底,竟还是因为独孤陵!
傅明敏眸中划过一抹不自然之色,忙移开目光,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你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
在傅明敏的心中,从始至终,都是苏双月做得不对,是她将事情弄成了这般模样,是她亲自毁了他们姐妹之间的信任。
“好,好,真是好得很。”苏双月心中瞬间袭上一股怒气,脑中的理智在这一瞬,轰然炸开,几乎是咬着牙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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