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陵面色青白地拂袖而去,见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几个丫鬟不由得齐齐松了一口气。
“天呐,白芷姐姐,方才那可是太子!”红玉和红棠毕竟初入凌霜院,头次见到独孤陵这般的天潢贵胄,一时间又惊又喜地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可吓死我了。”白芷则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方才她编出那样的弥天大谎,幸亏太子没有破门而入或是在此久等,否则一切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你们几个丫头在说些什么呢?”含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刚刚从药房回来的苏双月心情大好,眉角眼梢都带着如春风掠过般的笑意。
独孤陵在她的设计之下,被苏恬柔这样的刁蛮大小姐投怀送抱,滋味恐怕不好受吧?这两个她所厌恶的人,若是能走到一起,那可真是绝配!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地将刚刚发生的事一吐为快,苏双月食指轻扣桌面,先是夸赞一番白芷的随机应变,而后便将红棠派去二房打探消息。
以独孤陵方才前来兴师问罪时的盛怒模样,眉宇之间满是山雨欲来的阴霾,只怕在北山望月亭上演了一场好戏。
苏恬柔的院子里极尽繁复奢华,服侍的仆婢林林总总有二十人之多。红棠只是拿出一块碎银子晃了晃,便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合盘托出。
红棠回来时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快意:“姑娘可真是神机妙算。四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府去,回来时却扭伤了脚,被丫鬟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院子呢。那杀猪般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人心不足蛇吞象。苏恬柔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苏双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递至红棠手里吩咐道:“劳你再跑一趟,将这药膏给四姑娘送过去,专治跌打损伤,免得她四处嚷嚷是我害她。”
因为夜祁墨的手下几乎个个都是刀口舔血之辈的缘故,每日在刀光剑影中难免受伤,她这些天泡在药房里,可是配了不少这些伤药以防万一。
红棠应诺后离去,白薇望着她的背影,面露忧色:“四姑娘现在只怕恨着您呢,姑娘这一番好心,只会被当成驴肝肺。”
苏双月倚在软榻上阖眸,淡然以对:“这药膏有续骨生肌之效,她若弃而不用,受苦的不还是她自己吗?”
与此同时,红棠走入院落之内,隔着老远便听见女子尖声怒骂:“没用的小蹄子,笨手笨脚的,热敷竟然拿这么滚.烫的帕子,是想要烫死本小姐吗?”
“奴婢知错了,小姐不要卖掉奴婢啊……”犯了错的小丫鬟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双手被滚.烫的热水烫出水泡,看得苏恬柔心里一阵烦躁。
红棠心里一声长叹,看来她来的正不是时候,四姑娘受了委屈,正拿丫鬟撒气呢。
她也生怕惹祸上身,殃及池鱼,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恭谨地将瓷瓶呈上,柔顺地开口:“四姑娘,这是我家姑娘送给您的药膏,还请姑娘笑纳。”
“笑纳?”苏恬柔双目赤红,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可不是因为苏双月?那家伙眼下竟还派人来看她的笑话,羞愤之下她夺过瓷瓶,一把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清脆撞声中伴着她的尖叫:“滚,都给我滚!”
地上的瓷器碎片中,状若凝脂的乳白色药膏缓缓溢出,草药的平淡中混着花香的芬芳,在室内一点一点蔓延。
红棠眼见自家姑娘的一番心血,被狠狠地摔落在地,心中自也生了芥蒂,转身回去复命时,又将自己遭到的冷遇添油加醋一番,让凌霜院的众人对苏恬柔更加生厌。
然而此时暴跳如雷的绝不仅有苏恬柔一人,跨越大半座京城的太子府邸内,一套名贵的青花冰纹茶具被人一把掀翻,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顾春锦眼神锐利如刀,纤白的十指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狠狠地逼视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男子。
萧贤面色如常,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神色难辨,声音平稳:“太子收到一份苏府的帖子后,立刻更衣,直奔望月亭而去,与苏府四姑娘相见后小叙片刻,而后送她回到了苏府。”
他深深垂首,拱手回道:“以上皆是我亲眼所见,无偏无倚,皆是事实。”
这样不掺私人情绪的回答,反而像是又在顾春锦的心上狠狠割了一刀。她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丽的容颜,眼神里透着养在深闺的骄矜与傲气,一双柔媚如丝的眸子时刻黏在太子身上。
“好一个苏府四姑娘!”她咬牙切齿,意气难平,恨得几欲发狂,一抬手又要将架子上的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扫落在地。
“娘娘收手啊!”身畔的妇人拉住她的双手,苦口婆心地劝道:“这可是太子送给您的庚辰礼物,娘娘切莫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往日情分!”
顾春锦惨笑一声,绵长的笑声里透出凄厉:“一时冲动?呵,他如今一颗心都不在我身上了,这些俗物搁在我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免得它们不断提醒我,那段他全心全意待我如珠玉的过去!”
阿曼姑姑明显颇不赞同地皱眉,然而她毕竟人老成精,比顾春锦更加谨慎几分。她四顾后关上门窗,遣散了候在门口的丫鬟,这才迈步回到顾春锦身后,轻柔地拉着她的手覆在了小腹上。
顾春锦的视线一点点下移,落在自己凸出的肚子上。
当初菊.花宴时尚且平坦的小腹,如今像吹了气般鼓起,已有六七个月身孕的她,隔着一层肚皮感受着孩子的心跳。
阿曼姑姑见她目中出现一丝松动,连忙放柔声音劝道:“娘娘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还有腹中的孩子。只要娘娘率先诞下麟儿,便能与太子妃分庭抗礼,日后再有多少新人,也越不过您去。”
听见“麟儿”二字,顾春锦眼神一黯,竟生生捏起拳头向肚子捶去。
阿曼姑姑大惊失色,赶忙扑上去护住孩子,一张不复青春的容颜上泪水纵横:“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娘娘怎么能冲它撒气?”
顾春锦恨声道:“为了这个孩子,我暗中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就连那些满口神鬼之说的神婆道士,我也派人一一请来,可那些庸医和妖道,竟都说我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
她紧紧揪住衣角,眼露绝望:“如今傅明敏初进府,外人都传他们伉俪情深,龙凤和鸣,那我呢?太子又将我置于何地!若是我生出的是个女儿,又怎么与那母家实力强大的太子妃相抗衡。”
名为侧妃,说到底,不还是个妾!
“娘娘先冷静下来,这孩子毕竟已经怀上了,如今月份渐大,引产终会伤筋动骨,娘娘不如先把这胎生下,无论男女先讨得太子殿下和皇上的欢心,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如何与太子妃相斗。”
阿曼姑姑的软语相劝,让顾春锦原本被嫉妒冲昏的头脑里,终于浮现出一抹清明。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阿曼姑姑递来的安胎药,将那苦涩浓烈的乌黑汤汁一饮而尽,眼底显出极阴冷而锐利的光。
昔年武则天为了登上皇后宝座,甚至能将亲生孩子闷死于襁褓之中。如今时空流转,她又有何不可为?
她轻轻抚着肚子,嘴角闪现一抹诡谲的笑:“太子妃暂且按下,我倒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苏家四小姐,杀鸡儆猴,从而威慑外面那些胆敢觊觎太子的女人!”
和她抢太子的女人,她都不会放过。
就连曾经同她姐妹相称的柳妙梅,因为那份对太子的迷恋,如今都已化作一缕孤魂了。而当年对她暗生倾慕之心的人,现在却成了她手下的一枚棋子,任她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久远的回忆闪现在脑海,顾春锦望着台下的男人,红唇开合间吐出他的名字:“萧贤。”
跪在冰冷地面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一张脸始终无悲无喜,即使将主仆二人的话尽收耳中,他的神色也未曾出现半点波澜。
似乎自柳妙梅死后,便很少在他面上看见大笑或大悲的神色了吧。
仿佛想起了何等讽刺有趣的事,顾春锦一改刚刚的黑云压顶,转而笑得春风得意:“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萧贤面不改色:“但说无妨。”
“你也听见了刚刚的对话,我对这苏府四小姐可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顾春锦拈起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墨黑柔顺的长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她笑得千娇百媚:“我要你找时机杀了她!”
萧贤浑身一震,脸上的神情渐渐冷凝起来,眼底闪动着挣扎之色:“萧某潜心学艺二十载,一身武功可不是为了杀死这些弱女子。”
他被捏住七寸,成了顾春锦手下的一把刀,可他心中却仍存有良知和善念。
顾春锦慵懒地摸着肚皮,目光温柔如水,丝毫看不出她竟在谈笑间决定他人生死,微扬的下颌透出威胁的意味:“你不要忘了……”
“住嘴!”萧贤面色微变,手按在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上,却不得不忍耐着吐字道:“我会在苏府伺机而动的。”
阿曼姑姑适时地提醒:“娘娘,天色不早,也该歇着了,您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
顾春锦挥退了萧贤,意味深长地叮咛道:“我希望尽快得知苏恬柔的死讯。”
萧贤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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