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双月愣怔了一会儿,“且慢。”
“怎么?”
“民女虽头疼,也不想一直坐着。久坐不利,也不利于缓解头疼。”
独孤陵正好又饮了口茶水,一口气无声地呛在喉咙里。
“那你在这里待着就好,陪我说说话。”
苏双月眉心一蹙,虚弱地从坐榻上站起,丝毫不留情,“民女已经乏了,正想着歇下呢。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回广明宫吧。”
独孤陵用审视的目光紧紧锁着面前这个清瘦而坚毅的女子,盯得殿里殿外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清安,送皇上到广明宫。”
苏双月淡淡地开口,似乎不在意这句话会对独孤陵有多大反应。
清安惴惴不安地看了清子一眼,在这个时候堵在了刀尖上,简直只能自认倒霉。
独孤陵气冲冲地在前面走,后面跟随着一大批面色不安的侍卫和宫人。
“皇上,广明宫在那边……”清安的声音细如蚊呐,轻轻地提醒了句,最前面一直神游的独孤陵终于停了下来。他这一停,众人自然不敢站着等,眨眼之间,身后已经是哗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身边一个好心的小侍卫扯了扯清安的袖子,把她也拉得跪了下来。
这里正好是御花园的中心,众人此刻跪倒,便能听见一阵悠扬的乐声。清安悄悄抬眼,见不远处是正中心的一座双檐四方亭子,凉亭中央是一群穿紫色宫纱的妙龄少女,纤纤袅娜,纷纷玉立在凉亭之中,分列排开,跟在一位身着三品女官服的女子身后,学着她的身姿和步伐,翩跹起舞。亭四边围了一圈的宫廷乐师,乐音犹如仙音,将众人心中的不安都抚平了几分。
果真是秀色可餐。
似乎是发觉了一边透过来的目光,领舞的女官转向这边,原本如花照水的笑靥……突然凝住了。
看见这边的动静,亭中众女子纷纷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这一阵敬畏的称呼,一时之间,又把独孤陵的思绪拉回了麟华宫。苏双月在他面前,也像这样一般,永远是恭敬的,甚至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那么夜祁墨呢?同样是身份显赫,她在夜祁墨面前,也是这样清冷疏远的?
想到这里,他胸腔内又倏地腾起了怒火。
“你们是什么人?!”
掌事女官领着三个宫婢走过去,行过了礼,“回皇上,皇后娘娘吩咐要为小太子举办周岁宴,好让宫里热闹热闹。奴婢们这是在为小太子的周岁宴准备呢,要是打扰了皇上,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周岁宴?”独孤陵看穿了各人心事各异,“翔儿的才过满月不久,这么快准备周岁宴做什么!”
“回皇上,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也不清楚……”
“皇后的意思?”想到傅明敏在宫中所作所为,独孤陵冷笑了下,“她还嫌宫里不够热闹吗?!”
掌事宫女虽然不明白他的怒气是为何,却也明白,这个时候,平心静气地等待吩咐最好。
“既然觉得不够热闹……”独孤陵停了停,忽然阴沉地笑了,“那朕就让这宫里热闹一些。”
独孤陵的面色含笑,可那笑容中却浮出一丝惊悸和恐怖。
众人来不及明白,转眼之间,他已经随手抽出了身边一个宫卫的剑,飞快地扬起、落下——
“啊!!!”亭子那边的宫女爆发出一阵尖厉的惊喊。
眼前的叫景象也是触目惊心——那片刻之间,独孤陵手中的利剑已经极快地割过了掌事女官身边一个女婢的喉管,睁眼之间,鲜血飞溅几尺,将一边的植株沥满了血。女婢应声倒下,吓得四周女婢连连惊叫,可独孤陵,却似乎极为满意这残酷的杀戮。
独孤陵嘴角勾起,又扬起剑,劈砍向身边的花花草草。
鲜血、草木、落叶、狂风……交织在一起,在空中结成了一副诡异凄惨的画。跪下的人无不面色发白,兴许是宫卫和掌事女官已经对这些事司空见惯了,司乐坊掌事女官只是微微皱了眉,并没流露太多表情。
“如此,皇后不会嫌不够热闹了吧……”独孤陵不耐地说着,猛地将剑一扔,一旁的太监呈上丝帕,他接过,抹了抹面上的血迹,最后把丝帕也扔在了宫婢的尸身上,扔入血泊之中。
“把这里清理了。今晚去朝凤宫。”
“是,皇上。”一旁的公公不敢怠慢,轻合了下眼帘,将眸子里的颤栗敛进眼底。
独孤陵和宫卫愤然远去,只留下司乐坊女官和宫娥,听了麟华宫的事情,一时间脑子里还轰鸣着独孤陵的咆哮声,回不过神来。
许久后,亭子里的众人听得掌事的女官轻轻地喃喃了句。
“当真是妖孽祸水……”
清安回到麟华宫的时候,身子僵直却没有半分力气地紧绷着,平时一张春桃般莹润的脸,也霎时没有了血色。
清子正好端着桂花糕,要送到膳房,冷不丁的,和进殿的清安撞了下。
“哎呦”一声吃痛,引得苏双月也瞟过去一眼——
“清安,你怎么了?”她的脸色灰白如纸,眼中藏不住的麻木和恐惧……一看便知。
清安拖着步子,发丝凌乱,双唇紧抿着,骷髅一般,极缓极缓地迈进角室,消失在两人视线中,不发一言。
紧接着,是轰然的一声,重重关门。
终究还是她比较乐观,清子顿了一顿,转头对苏双月拌了个鬼脸咧嘴:“姑娘别理会她,听说宫里一到夜晚就多有邪祟出游,她怕是遇上什么古怪的东西中邪了,明天拿艾草压一压就好。”
苏双月反瞪了她一眼,只能无奈地叹气。
和傅明敏决裂,又搬到了麟华宫,朝凤宫和这边,便基本没有消息来往了。她是借着照顾小太子的由头进宫,现在小太子那边也与她无关,名为女官却什么职务都不做,整理了以前本就不多的东西之后,日子变得格外清闲无聊,连一些打发时间的玩意也没有。
苏双月明白,她这个女官当得极其尴尬。
又是一日晴光日暖,苏双月坐在宫檐下,见清子孩子气地挖着秋海棠树下的泥土,又掠了一眼四面空荡的庭院,不由得心念一转,有了主意。
“姑娘要在这里开垦一块药田?”短暂的商议后,清子睁大了眼睛。
苏双月点头,雄心壮志地看了一眼海棠树下的空地。“不错。”对上两双惊异的眸子,她还特地补了一句,“空着也是空着,物尽其用,再好不过了。”
“好什么好啊!”清子性子一向直来直去的,劈头盖脸地说,“姑娘要是喜欢,可以在庭院里种上榆叶梅,三色堇……”她列了一堆花名,“哪样不是国色天香的好看?偏要种什么药,真是白费了这闵妃娘娘的地方。”
苏双月不言。
“清安你说,是也不是?”
清安思考了片刻,慢慢地答:“闵妃娘娘先前就爱种花,满园落英缤纷的,在宫里都是出了名的。奴婢也觉得还是花树好看……”
清子眉间浮出叹息,“姑娘就是不会见机行事,白白浪费了摆在面前的机会。”
“哦?”苏双月淡道,“怎么说?”
“皇上十分在意姑娘,这是六宫中人都看得到的。一次次的送礼物和补品过来,别的宫里的娘娘妃子啊,都要红透眼了。”
她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清安却因为她的话想起独孤陵上次在御花园所作所为,正陷入心悸之中。两人自然都没有意识到苏双月渐渐变冷凝的眸色。
清子继续说道,“皇上如此宠爱姑娘,虽然还没有宠幸姑娘呢,一旦姑娘表现得主动一些,姑娘当上娘娘,一步登天,岂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所以啊,姑娘应该少拒绝皇上,毕竟依皇上的性子,要是没了耐心……”
“住口。”苏双月再也忍不下去,狠狠地打断她。
“姑……姑娘……”清子不解道,“奴婢这是为姑娘好……”
“为我好?”苏双月的眼色令人不寒而栗,“你是想着攀上一株大树就好吧?我以为你们还是清醒的,没想到你们也是和这宫里其他人一样污浊。下次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此事,不然的话,我只能把你们遣散到别的宫里!”
清子听着一句句责骂的话,耳朵被话语里的讽刺刺得通红,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委屈地扑簌簌掉了下来。
“姑娘息怒!”清安连忙宽慰着,握紧清子的手,“清子她还小,这些事也看不清楚。姑娘真要怪罪她的话,反倒显得姑娘不顾情谊了。”
这些她如何不清楚?苏双月也没想怎么责骂清子,只是心里不痛快,教训她一番罢了。清子清安都比她小一两岁,她当时选这两个宫女,便是见着有眼缘,当做妹妹的。
“话虽如此,可你们都该明白,在这宫里有如刀刃上行走,不注意谨言慎行的话,最终只能被别人碾在脚下,连做到独善其身都不可能。你们明白么?”
“是,姑娘。”清安带着依旧一脸委屈的清子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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