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一并黯淡下来，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我想多了，也是……谁会那么傻，明知一个人活不了多久，还跟他在一起……”

　　自言自语般说完，他直起身来，又朝着门口走去。

　　病床上，女孩儿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是那么瘦削，那么落寞。

　　手指攥着薄被，控制不住地用力，她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对方已经抓住了门把手，才鼓足勇气喊道：“你不是一直骂我又傻又蠢吗？”

　　顾北暮动作僵住，整个后背都绷紧。

　　“我一直以为，是你看不上我，才会那么对我的。”女孩儿红了眼眶，委屈地喊。

　　她何时有过选择权？

　　她若是有选择权，又怎么可能走到自杀那一步？

　　可现在这人还问，她会不会留在他身边。

　　如果他真得时日不多，她只会更珍惜现在相处的一分一秒，怎么可能舍得离去？

　　顾北暮转过身来，手指还搁在门把上，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你是说，你不会离开？”

　　再怯懦的人也还好面子，叶佳音低垂着泪眼，哽咽地道；“我根本就……无处可去。”

　　言外之意，只能留在他身边了。

　　脸上露出欣喜的笑，读懂了这层意思的顾北暮，又重新回到病床边。

　　可是，心意明了的两人，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连眸光对视都变得胆怯心虚。

　　好一会儿，女孩儿才又抬眼，“你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想要我留下来的心情，是真实的吗？我知道那位云小姐，她很优秀，长得漂亮能力出众，读书时是个超级学霸，工作后又是商场女强人，会好几门外语——相比之下，我就是丑小鸭，我选择美术，就是因为我文化课成绩不好，家里才让我去考艺术特长生，可是后来我爸妈在一场意外中双双去世，就没人管我了……”

　　这些情况，她不说，顾北暮也早就了解过。

　　看她平时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毫无自信，他感到好奇——这年头哪里还有这么怯懦的女孩？一个个不都高傲的像公主？

　　派人去一打听，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从小被父母管教很严，凡事都不能自己拿主意，全都是父母做决定，后来父母在一场火灾中双双丧生，她被送到了舅舅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她便越发谨小慎微，不敢出错，更不敢得罪人。

　　得知这一切时，他心底里对这个女孩儿还是有几分同情的，说起来，倒跟云景的身世背景有那么点相似，都是异常可怜，没有享受到正常的家庭温暖。

　　此时听她自卑地自己说起这些，顾北暮心里的同情怜悯之心更甚，当即回道：“她是她，你是你，我还没糊涂到分不出的地步。何况，我也没我哥那么优秀，我自己几斤几两我也清楚。”

　　言外之意，好像是说，我这种货色也就配你这种资质平平的丑小鸭了。

　　叶佳音一愣，一时面色尴尬，也不知如何接话了。

　　两人就在这种窘迫的气氛中，沉默地干坐着。

　　*

　　顾南辰依然忙着处理公司事务，每天中午晚上的应酬都排满了，甚至一晚上要吃三顿饭都是常有的事。好在，经过努力，终于成功获得第一轮融资。

　　晚上，又是饭局。

　　回家的路上，昏昏欲睡的他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你下班了？”那边，顾北暮问道。

　　顾南辰沉沉应了句：“刚跟银行那边吃完饭，回去路上，怎么了？”

　　“没什么……”那边嘟嘟囔囔，顿了下才说，“我没事了，明天想出院，回公司上班。”

　　顾南辰揉着太阳穴，强打起精神，“明天？你有脑震荡，医生让你多休息的，而且你的心脏……”

　　“都没事了，这些小毛病没什么影响，我注意点就好了。”

　　顾南辰考虑了下，“也行，那你明天来公司找我。”

　　回到御景大厦，顾南辰在客厅沙发靠着，抬了抬手：“李龙，找找家里还有没有胃药？”

　　李龙不太清楚，一边找药箱一边悄悄给岳昕宇打电话，“宇哥，家里有胃药么？”

　　岳昕宇一听，“顾总胃病犯了？”

　　“我看八成是，脸色不好，客厅沙发靠着。”

　　“我也不清楚了，后来那段时间，顾总跟云姐在一起生活啊，这些都是云姐打理的。”这个时间，他们当然不敢打电话去烦远在旧金山的云景，只好赶紧道，“你等会儿，我马上买了送过去。”

　　“好的。”

　　岳昕宇的确动作很快，看着顾南辰皱眉快速抠了几粒药片塞进嘴里，李龙马上倒了水递过来，他忧心忡忡地劝：“顾总，你不能再这样喝酒了，万一让云姐知道，她非得带着小少爷杀回来不可！”

　　顾南辰吞了药片，觑他一眼冷冷地道：“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说完，又狠狠看了他们一眼，“嘴巴都给我严实点。”

　　吓得这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了。

　　“行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岳昕宇虽然不放心，但还是跟李龙一步三回头地转身走了。

　　没过多大会儿，手机响起，他看着来电显示，整了整情绪，打起精神，笑着接通：“喂，宝贝。”

　　“就知道你还没睡！”云景见他笑着，心里就烦躁，“都几点了？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躯？”

　　“回到家了，正准备去洗澡。”说着，他把手机拿起，客厅里照了一圈。

　　云景见状，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你儿子醒着，玩得可开心呢，要不要看看？”

　　“嗯，好几天没看到他醒着的样子。”

　　那边，镜头一转，他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真得醒着，精神气十足，大眼睛黑葡萄一般滴溜溜地转，一只白嫩可爱的小拳头塞在嘴巴里，吸得滋滋作响。

　　“学会吃手了？”

　　“是啊，今天刚学会的新技能！”

　　顾南辰瞧着，心里越发痒痒，恨不得马上飞回去抱着老婆孩子好好温存几番。

　　“公司第一轮融资成功了，我能稍稍松懈一下，要么抽时间回去看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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