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日都把衣服拿到酒店送洗，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也只能这样了。换过衣服他就去敲顾若宁的门，这还是第一次晚上敲女生的门，他觉得有点紧张。

　　顾若宁开门见是他，赶紧笑着把他迎进去。然后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一个凳子，马上又要去餐厅搬椅子。他说：

　　“别麻烦了，我帮你装了软件就走。”

　　这是要兑现白天的话了。边安装就问她：

　　“你怎么不开通移动网？”

　　“上次去配眼镜的时候，帮我验光的小哥说我要再用手机上网，度数还得增加，我就不用它上网了。”

　　“现在有多少度了？”

　　“500多。”

　　“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五米开外人畜不分，三米开外男女不分，一米开外看不清脸。”

　　“难怪上次你分不出我和David。”

　　曲篍觉得她很有趣，本来笑着跟她聊天，结果电脑上的QQ弹出了消息：

　　“那我早上十点去接你。”

　　网名显示是“易言小朋友”，刚刚略感不高兴的某人看到备注的名字又豁然开朗了。

　　顾若宁听他提起那次认错人的事情就不敢搭腔，前半段是真认错，后半段是真花痴，这事可不能露陷。

　　想到上次无意中她把曲篍的腿睡了，还摸了他的腰就觉得自己还是赚到了不少，突然就想起一个笑话来。说要是不知道怎么跟男神表白的话，冲上去就吻他吧，他若回应了就是也喜欢你了。若不回应？你都吻了男神了，怎么也都是你赚到啊！

　　曲篍转身就见她偷着在笑，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着那么邪恶的事。将手机交给她说：

　　“装好了，来我跟你说怎么用。”

　　她就又有了靠近他的机会，感觉到他的发梢摩擦着她的额角。花了一会教她怎么使用，再设置完毕后他说：

　　“明天我走得早，现在就跟你道别了。下周见。”

　　顾若宁送他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身说：

　　“你虽然觉得易言是‘小朋友’，但他始终是个男人。尤其我们都不在这边，你一个人得留个心眼儿。”

　　听到他这么说，顾若宁笑的可灿烂了，厚着脸皮问：

　　“你这是，关心我呢？”

　　“David因为他是熟人就失去了警惕，只有我来关心你了。”

　　“谢谢，我会小心的。一路顺风，下周见。”

　　以她对易言的了解知道曲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可是，被他关心了呢。目送他的背影，看着他打房门、开了灯，又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倚着门框一动不动的笑望着他，身后是暖黄的光，把两个人的表情都烘得暖暖的。

　　S市的气候非常干燥，雨水极少。顾若宁初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脸就非常疼痛。本应是温润的春天，却一个月都没下过雨，空气干燥得不像样子。来自潮湿盆地的她，最近也终于适应了这里的水土。

　　曲篍走的那天，顾若宁按他说的，没有专门起来跟他道别。把闹铃和铃声都关掉，认认真真给自己放了一个假。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听到窗外滴答的雨声，她以为是楼上漏水。直到她透过雾濛濛的雨丝，看到庭院里青翠欲滴的植物，她才真的相信

　　——下雨了。

　　这所房子里少了两个人就显得分外寂静和空旷。她一个人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来回踱步了几圈。仿佛下一刻就能听到那两扇门打开的声音，他们会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和她打招呼，自然地在餐桌边坐下。

　　人的习惯形成得好快，不过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而已，她都习惯那样的生活了。一个人喝茶，一个人吃饭，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她不禁想

　　——早上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被雨淋到？

　　易言约她明天去看碑林，她想起没有合适的衣服，再不想假期里都穿职业套装了。打车到步行街找到商场，节假日的关系，到处都在搞活动，就算下着雨，逛街的人还是很多。服务员嗓子都喊哑了，忙得没时间招呼她，客人们你扯我抢打折商品，她才知道S市的女性消费能力很强。

　　她只好自力更生地翻找衣服，好容易从很后面找到一条雪纺连衣裙。非常素净的颜色，百褶的裙摆，走起路来一定很仙。裙子的长度很利落，是她喜欢的风格。她换上出来照镜子，旁边一个女生说：

　　“服务员，这款裙子还有没有？拿一条给我试穿。”

　　顾若宁听声音耳熟，转头就看到是Rose。Rose看到是她愣了一下，惊喜道：

　　“Rani，看背影没看出来是你。”

　　Rose上下打量完说：

　　“这裙子很适合你啊。既然你要买，我就不买一样的了。”

　　“我还没决定要买，先脱下来给你试穿吧。”

　　服务员挤过来说：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条了。这位小姐您若还没决定要买下来的话，请脱下来让这位客人试穿。”

　　“她买了。请开票吧。”

　　Rose帮顾若宁作了决定。她俩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偶尔会在网上聊天。Rose算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女性朋友了。两人逛了一圈，各有斩获。

　　女人光是靠一起逛街就能决定这个人是不是能深交，品味是不是一样，高还是低，穿衣风格是不撒谎的。结果她和Rose非常合拍，逛得很开心。

　　Rose见她挑得都是很浪漫风的小女人衣服，明显是男性最喜欢的裙装就问她：

　　“谈恋爱了？”

　　“没有啊。”

　　顾若宁觉得，说单恋还差不多，离恋爱还早的很。

　　Rose很肯定的说：

　　“那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你都知道？”

　　Rose笑她：

　　“你挑的衣服啊，好有女人味儿啊。每件都像在说‘请看着我’！”

　　“哈，被你发现了。只可惜没机会穿给他看。”

　　工作日需要穿一板一眼的套装，周末大家都喜欢轻松随意地宅在家里。她若是穿着雪纺裙子去做饭，怎么都有种不搭调的感觉，而且，她也不想把油烟染在漂亮衣服上。

　　Rose转念一想，她的工作密度很强，又不是本地人没有私人关系，那她现在单恋的对象不是上次见过一面的吉他青年就是朝夕相对的哪位同事。如果是同事的话，就她所知，公司是禁止同事之间谈恋爱的，悲剧啊！想到这里Rose就不敢再谈这个话题了。

　　俩人分别的时候还约过两天再来一起战斗，谁都知道女人的衣橱，永远都差一件衣服。

　　雨下了一夜也没有停的迹象，易言站在细密的雨丝里等顾若宁出现。在这个难得的雨季，她一身淡粉长裙从雨幕里缓缓走来。纤瘦的身形，朦胧的轮廓，飘逸的裙摆和飞扬的长发，让他觉得“我欲乘风归去”就是眼前这样的画面。

　　顾若宁老远就认出易言来，他那双长腿的辨识度很高。走近了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浅色衬衣，腰身收得特别好，一个斜着的音符图案顺着腰部的线条贴在身上，非常适合他的图案。

　　她轻轻笑了一下，因为发现他真是一点没有变。衬衣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保守而自律的穿法，却有种别样的吸引了。这或许是因为人们都有寻幽探秘的好奇心吧。

　　易言今天撑一把透明的雨伞，细密的雨丝在伞面上汇聚成更大的水流顺着伞骨流向地面，看起来就好像他那里的雨下得特别大一样。

　　顾若宁站在他面前，伸手去接他伞骨上滴下来的水。他看着她说：

　　“你今天很漂亮。”

　　易言以前也对她说过

　　——你穿这样很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独独今天这一句让她红了脸。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往往用作男女约会的开场白，也或许是因为，年轻男女单独出去玩，本就透着股约会的味道。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曲篍所指的

　　——易言也是男人。

　　她试图将约会的氛围调整为朋友之间的普通出行。呲着牙回应他：

　　“谢谢。你今天也很帅！”

　　易言颇有些担心她受伤的脚问道：

　　“今天要爬山，没问题吧？虽然不高。你的脚……”

　　“完全不痛了哦！我累得走不动的几率才比较大。到时候你就把我拖上去。”

　　当然这都得感谢曲篍买的药真的很有效，她也有乖乖的按时服药。

　　易言带她去的那座山，很灵秀。尤其是在这场纷纷扬扬的雨里，没有比这天气更适合的了。一切看起来颜色都分外鲜亮，不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灼灼其华的桃花，经过雨水的浸染，显得比平日精神得多，也要艳丽几分。

　　两人先去碑林，一路蜿蜒上行，最后到了一处爬满蔷薇花的院墙，粉色的蔷薇开得繁盛又温柔。

　　顾若宁一直喜欢蔷薇胜过玫瑰，玫瑰美得太具有攻击性了，就好像葛云，他很好看，但是他很危险。她走到近处看那些开得如火如荼的花朵，它们很像曲篍，好看，又不张扬。覆着雨水的花瓣娇 嫩而温润，怎么看都很美。

　　易言知道那是野蔷薇，这种花是不能作为鲜切来贩售的，能得到的只有盆栽。如果送给她，一定会因疏于照顾而致死。顾若宁小时候就很喜欢花，易言渐渐养成了记花名的习惯，常见的他都能叫出名字，一些易分辨的，他能叫出品种来。

　　过了很久顾若宁才叹息了一声，转身对他说：

　　“此时此刻，‘如花美眷’几个字我肯定会写的特别好。走吧，带我进去观瞻妙笔。”

　　易言咀嚼了一番“如花美眷”几个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领着她进了一道圆型拱门。进门就见对面一溜排开的十丈长碑，远看有字有画。

　　顾若宁还在奇怪，碑上怎么有画？走过去细看起来，原来都不是真迹，应该是为了多一个景点人工造的，什么内容都有。她一路品味过去，找到了柳公权和颜真卿的字。她以前就是练这两人的帖，看着甚感怀念。后来还欣赏到了近代伟人的名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科技是第一生产力”都赫然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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