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啊，怎么了？”石春梅不解，“那房间里那么多麻袋装的，还有零散掉一地的，估摸着是存着榨芝麻油的吧。”
“那不是芝麻！那是罂粟籽！”
“呕——”任文博一阵干呕，背过身往墙角一蹲，用手指抠进喉咙就要吐。
管仲华嫌弃地恨不能踹他：“确定是罂粟籽？”
“如果没有看见山上那片罂粟花，我也不敢确定，但，有花就有果，有果就结籽，这村里有罂粟籽就太正常了。”
任文博继续抠着喉咙催吐，可是越急越分心，明明前一刻吃得都顶喉咙了，这会儿反而连口酸水都吐不出来。
石春梅吓傻了，呆若木鸡地站着。
叶之秋听不得太吵的声音，只觉得脑袋疼，便哼哼：“轻点别让人听见。”见任文博还在干呕个没完，这声音听多了，搞得她空荡荡的胃里也泛起了恶心。“别吐了，死不了人的。”
任文博生无可恋地转过脸，眼泪口水挂了一脸，脸都是灰的，颓唐绝望：“死不了人……可那是罂粟，是毒品，是会上瘾的……”
叶之秋看他样子真不像仅仅呕吐引起的生理眼泪，怕是真哭了，不禁好笑起来。她身体虚弱，这一笑，笑容有点儿惨，倒是削弱了她身上那股子靡丽的艳俗，带出点柔弱来。
站在对面的温景熙把叶之秋的这一笑尽收眼底，眼皮莫名地一跳，忍不住拿眼去看管仲华。管仲华正凝视着那只空碗，若有所思，所以并不曾留意叶之秋的表情。
“罂粟隋唐时期传入中国，始载于《开宝本草》，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将罂粟籽称为‘御米’，味甘平无毒，可榨油……”记忆有点儿遥远，她努力回想，可惜脑子有点儿迟钝，能回想起来的不过十之二三。
温景熙目光重新转过叶之秋面上，叶之秋在说这些话时，身上居然淡淡萦散着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韵，他眼皮再次连跳两下，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这女人如果仅仅只是长得艳丽些倒不可怕，长得好看的小明星大学生以他们的圈子能接触到的可不少，怕就怕她太有个性，想想当初张木子不就是……有个性的女人和草包美女不一样，仲子如果只是玩玩，找她打发时间消遣消遣倒也罢了，就怕仲子栽进去。一个张木子就够叫人头大了，这个叶之秋的背景比张木子复杂十倍，危险百倍。
“真的？你是说这玩意没毒？不会上瘾？”任文博眼泪含在眼眶里，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蹲在墙角。
真的好像二哈啊，如果有尾巴，估计已经摇上了吧。
叶之秋忍俊不禁，要不是身上无力，差点儿就想招手让他过来摸摸他耳朵了。
“嗯，没毒，但是会不会成瘾，我不是研究生物医学的，可不懂的这个，只是偶尔吃一下，应该没什么事。”
温景熙忽然很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侃侃而谈的样子，感觉特别扎眼，他打断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专业主攻的是前秦两汉吧？”叶之秋的履历他是有看过的。
“我的专业可不是这个呀，战国秦汉考古，这个是我考研的目标……”她笑容依旧，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有多勉强。“我大学学的是文化遗产保护，实习的时候跟着教授跑过几个墓葬，曾经有个一个宋代墓里挖出一个装有御米的瓷罐。”
当时被挖掘的瓷罐是破损的，钱教授随手把这个瓷罐交给她做整理修复。那是她第一次参与实践修复文物，虽然这其实不算什么事，但当时的她依旧激动的不行，为了完美地完成任务，她熬了通宵，除了复习本专业知识外还特意去查了什么是御米。
她心底微颤，曾经求学之路的点滴回忆是多么美好，那里曾经有她的理想，有她对未来的憧憬，可惜这一年半以来，那些美好已经快被她遗忘得七七八八。她在覃家那间房待了那么久，看到麻袋里渗漏罂粟籽时居然完全没有想起来，也或许，有些东西仅凭图片和文字，并不能和实际融会贯通……
脑海里有道灵光快速闪过，她似乎领悟了什么，可再想去抓住，却发现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有点儿懊恼地摇了摇头。
任文博见她摇头，心里又慌了：“到底有没有毒啊？”
管仲华终于从老僧入定的状态中醒过神来，却是对温景熙说道：“现在外头是什么动静？”他整晚没怎么合眼，外面山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他倒是希望最好能再烧旺点，让卫星探测到，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
只是，眼下看来，只怕有关部门还没来得及引起注意，灭顶大祸就要降临了。
温景熙和管仲华眼神相交，均已明了对方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好像没什么人回来，大部分人还在山上救火。”不得不承认，这个野蛮的村寨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不论老幼残弱，居然没有一个袖手旁观的，真正做到了所谓的全民上阵，人人有责。
从另一个角度想，若非这里的民风淳朴，友爱互助，那就是这里的管理严谨，言出令行，没人反抗也没人不服。
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极低。
偌大的吊脚楼，覃文娜姐弟家简陋不起眼，可就是这样的家庭居然存有那么多的罂粟籽。也许按叶之秋推论的那样，村民在家中储藏这些罂粟籽，是用来当米谷或者榨油食用的。但是除了罂粟籽之外，罂粟的枝、干、叶、花、壳中都是含有吗啡。罂粟是制作鸦片的原料，而鸦片又能提取吗啡，最后合成海洛因。
大面积人工种植罂粟，非一日之功，从罂粟籽的存量可囫囵想象一下这些年罂粟的产量，以及这些罂粟最后的流向……细思恐极。
能够掌控组织起这种庞大规模的毒品原料种植，这背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利益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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